第25章 争执-《盲妾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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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低头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妾。
“好!你既然想受罚,那就受罚吧!禁足浅雨汀,三月不得出门!”
话音落地,甩袖而去。
房中紧压的气氛没有半分松快,俞姝却在这紧压里,扶着凳子站了起来。
她朝着外面喧闹的庭院“看”过去,太医在给那位五爷说宴夫人的病情,那位五爷在听完之后,又去了夫人的正房。
她扯了扯嘴角。
如此怒火,不仅是怪她与魏家牵扯,更怪她令他的妻子犯了旧病吧?
那五爷倒是爱护他妻子的紧,只是不知纳妾做什么用?
哦,是生子。
俞姝讽笑着默了默。
深秋的夜风吹得窗棂发出咣咣铛铛的声响。
反正她一时半会走不了了,在这国公府里,禁足就禁足吧。
经太医的手,宴夫人很快平稳了下来。
是夜,京城又下起了秋雨,淅淅沥沥,绵绵不断,将寒意遍布京城的每一个角落里。
冷武阁。
文泽在廊下磨磨蹭蹭,侍卫首领林骁瞧见了他。
“磨蹭什么呢?”他说完,看到了文泽手里的酒。
“给五爷的?”林骁问。
文泽点了点头,叹了口气,“第五瓶了……奴才真不敢再拿过去了,五爷已经许多年没喝过这么多酒了。”
林骁也甚是惊讶,回头看到了假山上的凉亭,有人独自一个坐在雨幕的凉亭里,一杯接一杯地喝着。
他喝得极快,一仰头就饮尽一杯。
林骁叫了文泽,“你没劝劝五爷?”
“当然劝了,但五爷眼神吓人,奴才也不敢多劝啊。”
林骁为难了,“那到底是为什么啊?”
可文泽也不知道,“今日除了夫人犯了旧病,其他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
他犹豫着,林骁催促他快说。
文泽压低了声音,“只是从五爷在正院罚了韩姨娘禁足三月之后,脸色就变得极其难看。”
林骁挠了挠头,没明白。
“五爷罚了韩姨娘禁足,自己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林晓觉得,要是脸色难看,也该是受罚的韩姨娘吧。
他问了文泽,文泽却说不是。
“韩姨娘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可五爷就……”
话没说完,亭中饮酒的人一个眼神瞧了过来。
“拿酒过来。”
文泽不敢再说了,别了林骁从雨里跑了过去。
但他看着桌上歪倒的空瓶,实在没忍住,又劝了一句。
“五爷别喝了,您今日喝得太多了。”
男人扫了一眼桌面,拿起一盅仰头饮尽了。
“多吗?”
他说了,让文泽把刚拿来的酒,给他斟上,还道,“再拿两瓶过来。”
文泽一听,直接跪了下来。
“五爷今日喝得太多了,实在不能再喝了。”
他见五爷一连饮了两杯下去,把心一横,道。
“奴才斗胆说一句,您若是和韩姨娘闹了不痛快,奴才去把韩姨娘请来,您再和韩姨娘重新说说,行吗?”
詹司柏听了这话,足足愣了几息,几息过后,笑出了声来。
“瞧瞧,连你都以为我是因她不快!”
他继续笑着,醉了酒的眼眸中却一片涩意。
他目光扫到隔岸只有隐约灯火的浅雨汀,说怎么会呢,“她只是个妾室而已,能有什么要紧?我又凭什么因她不快?!”
话音落地,又是一杯酒仰头饮尽。
“不要废话……去再拿酒来!”
……
浅雨汀。
俞姝膝盖肿了。
姜蒲和薛薇帮她用凉毛巾敷了膝盖,“姨娘眼睛不好,从灵螺寺一路石阶走下来十分费力,天又冷得紧,约莫是伤了膝盖了。”
姜蒲说着叹气,薛薇道,“那就请大夫来给姨娘瞧瞧吧。”
姜蒲犹豫不定,端着水盆进了房中,看到自家姨娘就坐在窗边的小榻上,推开了窗户,吹着雨夜的风,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蒲放下水盆,拿了衣裳给她披上,又瞧了一眼她的膝盖。
“姨娘,要不要奴婢去给您请刘大夫瞧瞧?”
俞姝笑了笑,摇了头。
她仍然“看”向外面,“五爷前脚关我禁闭,后脚我就请大夫,在五爷眼里,岂不是装病跟夫人争宠?”
“可姨娘不是装病,是真病了呀!”
俞姝说没区别,“五爷觉得我装病就是装病,真假并不重要。”
就像他觉得魏家有罪活该,又觉得是她害夫人犯病一样,没差。
她说算了,“你就算去了,五爷也未必答应替我延医问药,反而该盼着夫人安稳。五爷那般看重夫人,夫人好了我就能松快些,若是夫人不好了,我在他眼里就是犯了滔天大罪。有什么资格请大夫?”
俞姝说着,笑了一声。
可姜蒲觉得完全不是这样。
“姨娘,不是这样的,五爷也很看重姨娘的……”
俞姝摇头。
她说这话不用再说了。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来这国公府的原因是什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谈什么看重呢?
俞姝突然觉得禁闭也不错,至少不用对怀孕的事担心了。
又是一阵风从冷武阁的方向吹了过来,俞姝亲手关上了窗。
……
宴夫人休养的这几天,除了老夫人和五爷各去了两趟正院看望她,其余事情几乎没有。
阖府上下恢复了从前的安静,安静到会有人以为府里还是原来的样子,那位侍奉五爷的韩姨娘,从来就没有来过。
詹兴武和郑氏要回去了,前者还有公务在身,后者惦记着家里的孩子。
可是詹淑慧说她脚痛根本无法长途跋涉地回家,虽然涿州并不远,但她道,“我还是在京里养几天吧,等哥哥过些日子来接我。”
詹兴武答应了魏连凯办事,过些日是要回来的,便道了好。
只是郑氏瞧了瞧她,“你可真是沉得住气,你未婚夫,说不定已经在涿州等着你了,你还是快快养好,早点回去吧。”
詹淑慧在“未婚夫”三个字里抿了抿嘴,转身回了房中,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未婚夫?那个瘸子吗?
她是定了亲的,但是他那未婚夫是个千户家中次子,不似长子能承爵,也不如幺子得宠。
她觉得这样下去,岂不是什么都得不到,就和那人说,该去外面累积军功。
如今兵荒马乱的,但凡能领兵杀些人,有了军功就好升迁了,不用靠着家里了。
谁想那人出了门去,人没杀到,却被人砍断了一条腿!
她接到他来信的那天,眼睛差点哭瞎了。
难道她就只能嫁给一个不受宠还断了腿的次子?!
这消息旁人还不知道,她也没有说出去,听闻哥哥进京就跟了过来。
她原本只是想哥哥能得了五爷青眼,也能提拔那没用的次子一把。
但她进京第一天,就看到了穆行州。
从前她也是见过穆行州的,那会,穆行州被五爷捡了养在国公府,没名没分地像个家奴。
但这些年不见,穆行州竟然成了五爷的副将,是五爷的绝对亲信!
她立刻就让人打听了,穆行州没有成婚,甚至没定亲,五爷也不着急。
这难道,不是给她的机会吗?
说起来,她可是五爷的亲表妹,穆行州娶她不是正合适?
但那穆行州木得很,见了面一句话都不肯多说,绸缎铺那次,她故意将韩姨娘带了过去。
好歹韩姨娘同穆行州熟络,能帮她留穆行州多说几句。
谁想穆行州还是要走,她一心急,就趁乱推了韩姨娘一把,顺势把穆行州留了下来……
后来她又把簪子故意落在了穆行州处,之后她佯装去寻,宴夫人还提及了她和穆行州相配。
那时她面上羞怯,心中却是极高兴的。
若她能嫁了穆行州,就不用跟着瘸子过苦日子了!
可穆行州竟然转身就走了。
詹淑慧想到这,忍不住沮丧,难道穆行州也觉得自己是五爷生母的娘家人,所以不喜?
她没办法了,若是失了这个机会,就要嫁给瘸子了。
而她兄嫂对她那未婚夫十分满意,根本不在乎。
她只能自救。
于是她找了三舅魏连凯夫妻,让魏连凯夫妻给她帮忙。
作为回报,她把韩姨娘弄过去,让魏连凯夫妻有机会请韩姨娘给他们帮忙。
原本的设想是那位盲女韩姨娘落坑,她去找人救她。
她当然去找穆行州,但她会和穆行州一同掉进魏连凯之前替她挖好的另一个陷阱里。
孤男寡女共处,若是时间长了,可就说不清了。
而魏连凯夫妻这边,会把韩姨娘救上来,有了救人的恩情,他们求韩姨娘美言两句,也就顺理成章。
一切都这么完美。
可谁能想到,她没把韩姨娘引进坑里,反而韩姨娘推了她一把,把她推了进去。
她要怀疑那韩姨娘,到底是不是瞎子了?!
上次她推了她一把,让她和穆行州多相处一会,不是挺好用的吗?
怎么这次韩姨娘变得不好用了?
詹淑慧越想越觉得难过,偏偏她一贯在人前好形象,又怕被人发现她的计划,只能忍了这口气。
这个韩姨娘用起来不称手了,不仅不称手,还有点说不出的怪异。
明明是个无着无落的盲女,却“眼明心亮”的紧。
就好像能看穿自己似得。
詹淑慧这么一想,又多这盲女多了些害怕,更怕她看出自己的意图,告诉了别人。
可她一时也没办法,只能躲着点那韩姨娘了。
念及此,她委屈了起来,不由地撇了小嘴,拿起帕子抹了一会眼泪。
但随后传来的消息,让詹淑慧忍不住一瞬间破涕为笑。
“姑娘,韩姨娘犯了五爷的规矩,被五爷禁足了!”
詹淑慧这次忍不住了,径直道,“太好了!真是活该!”
一连几日,詹兴武夫妇回了涿州,詹五爷却只在冷武阁,不肯踏足国公府内院一步。
宴夫人病好了就开始犯愁,“五爷不回来,韩姨娘又被禁足,这孩子的事情越发没着落了。”
她问周嬷嬷,“你觉得此时纳妾,合适吗?”
周嬷嬷笑了一声,“您都这么问了,可见您也觉得五爷不会愿意的。”
宴夫人闭起了眼睛,揉了太阳穴。
“那怎么办?前几日宫里还派了人来看我,顺道问起了五爷子嗣的事情……不行,要尽快让韩氏怀孕。”
她这么说,周嬷嬷倒是想到了什么。
“听说韩姨娘伤了膝盖,好些日了,还没恢复齐全。要不然夫人让老奴去问问五爷,看能不能给韩姨娘请个大夫。”
宴夫人一听就道好,“正好探探五爷的意思。”
周嬷嬷应了,这便去了。
冷武阁。
穆行州前来汇报消息,闻到了五爷书房的酒气。
据文泽说,五爷这几日,每晚都深夜饮酒,文泽因为送酒不及时,被训斥了几次,还丢了这个月的月例银子。
穆行州一连几日都在外面,今日才刚回来。
他小心瞧着这位五爷,把自己的消息汇报了来。
五爷神色寡淡,未置一评,半晌才问了一句。
“内应找到了吗?”
那日灵螺寺潜藏的贼人跑得那般快,穆行州有所怀疑。
但他说没有,“没查出来有内应。也许是巧了,或者听了风吹草动便及时撤退……不过,属下没查到他们去灵螺寺做什么。”
那日上灵螺寺的人实在太多,到过后山的人也不少,根本无从查证。
五爷垂眸思量,“这件事先放放。”
他又说起了另一件事。
“襄王那边让人盯紧点,传我的话下去,让人时刻做好准备偷袭,但千万不能走漏了风声。”
要是偷袭虞城这件事再出了差错,那他手下可能就真有细作了。
而且那细作,恐怕还是个消息有十分灵通、却藏得很深的细作……
他提醒了穆行州去传话,穆行州晓得这事的紧要,亲自去了。
只是走之前,小声道了一句,“五爷还是……少喝点酒……”
他说了,房中一片寂静。
那五爷什么都没说,只是眸色越发深重。
穆行州刚走,周嬷嬷就到了。
周嬷嬷先替宴夫人关心了一下五爷,瞧着这位五爷脸色发沉,眸色冷清,要说的话就在舌边卷了一圈。
五爷瞧了她一眼,“嬷嬷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周嬷嬷赔笑一声。
“是这样,夫人听说了浅雨汀的事。”她说着,紧紧看着这位五爷。
“韩姨娘那日从灵螺寺下山,损伤了膝盖,没想到好几日了,也不见好转……夫人今日才知道,就打发老奴问五爷,要不要给韩姨娘请个大夫?”
话音落地,书房里静了静。
詹五爷拿着折子的手顿了一下。
他想起了那天,他抱了夫人回京看病,让她自行下山的事情。
男人将折子按在了书案上,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从灵螺寺上香那日到今天,已经好多日了,他完全没听说……
他开口就想问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忽然又别过了头去。
他脸色阴沉的厉害,继续拿起折子理事。
“韩姨娘的事情,以后都不用告诉我,夫人看着办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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