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篇-《九千岁[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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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据布局认出了这大约是西六所的范围,又从其他人的话语中得知,如今薛恕只是直殿监一个不起眼的洒扫小太监。

    小太监们被顶头的大太监分配了打扫的地界后,便领了笤帚等工具,各自散去干活。

    薛恕分到的差事是擦洗廊柱。

    看到薛恕提着木桶去井中打水时,殷承玉就皱起了眉。眼下正值冬日,井水冰凉刺骨。薛恕将抹布浸入水桶,打湿再拧干,然后仔仔细细地擦拭廊柱。那双骨节修长有力的手被冻得通红,手指处还生了通红肿胀的冻疮。

    但他却仿佛不觉得寒冷疼痛般,一丝不苟重复着枯燥的动作,将廊柱上的浮灰擦拭干净。

    不远处其他宫人说笑偷懒,他却从不参与其中,只沉默地干活,像离群索居的孤兽。

    重来一世的薛恕性子自然也独,但那是孤狼身处羊群的格格不入,即便落魄时,他骨子里也藏着丝冷傲。殷承玉还记得当初命人将他绑入东宫时,他跪在地上,眼神却像狼崽子。

    而眼前的少年,更像被拔了爪牙、遭受驯养却并不肯屈服的狼崽,阴郁落魄,被羊群排挤在外。

    或许他未必愿意融入羊群,只是殷承玉看着他形单影只阴郁沉寂时,心口忍不住泛起酸涩。

    这便是他未曾参与的过往。

    殷承玉站在他身侧,手心轻轻覆上他冻得通红的手背。

    *

    这样诡异的状态持续了两个月。

    这两个月里,殷承玉从旁人的话语中弄清了大致的年月。

    这一年是隆丰十八年,他刚醒来那会儿是冬月,距离殷家卷入贪墨案被抄,皇后受惊难产身亡,他失德被废、幽禁皇陵已经有数月之久。

    距离薛恕净身入宫,也已有一年。

    殷承玉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回到了这一世,甚至还是以这样奇异的状态。尝试过种种办法发现自己除了待在醒来的配房里,便无法离开薛恕十步距离后,他便不再做徒劳挣扎,只静静陪在薛恕身边。

    这一世的薛恕性子变本加厉的阴郁寡言,他在宫里没有朋友,因不会逢迎,也不太受顶头大太监的喜欢,常常是干最脏最累的差事,却拿最少的赏钱。

    而薛恕对此并不在意,他不吃酒赌钱,也不孝敬上峰谋求好差事,即便是前不久的除夕,他也没有多花半分银钱。当差得的银钱他全都攒了下来,贴身藏在立衣内袋里。

    偶尔夜深人静时,趁着其他人都睡熟,他会坐在床铺上借着窗外漏进来的月光,一角一角地数银锭子,似乎在谋划着什么。

    直到来年二月里,他才告假出了一趟宫。

    殷承玉跟在他身侧,看见他罕见地花钱雇了一辆驴车,晃晃悠悠地出了城。

    殷承玉猜测他的目的地,却发现前方的路越来越熟悉——当年被押解前往皇陵时,他亦走过。

    薛恕的目的地竟是皇陵。

    驴车熟门熟路地到了皇陵侧门,皇陵的守卫并不多,也多是些年纪大了的兵卒。薛恕大力敲了三下门,便有个酒糟鼻子的中年兵卒探身出来,瞧见薛恕后并不意外,让出身来:“又来了?你倒是忠心。”

    薛恕并不答话,将一小袋碎银塞给他,便往内走去。

    ——殷承玉与他朝夕相对两月,知道那一小包碎银,已是他半副身家。

    他眼中情绪涌动,深吸一口气,才迈步跟上去。

    薛恕果然已走到了当年他居住的院落附近。

    但他并未进去,只是远远望着院门。

    殷承玉同他一道看去,因时间间隔太过久远,这个时候他在做什么,他竟一时想不起来。直到看见另一个自己从提着柴刀出来时,才隐约有了些许印象——这应该是郑多宝生了病起不来床的时候,那时天还未转暖,他便准备去砍些树枝回去给郑多宝煎药,也能生火取暖。

    薛恕藏身在角落,眼看着人走远了,才保持距离跟在后面。

    前方那道过分瘦削的身影已经开始砍树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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