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4章 出重手-《商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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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文看了何建清一眼,说:“那你的意思呢?”
何建清说:“.那个李自明,是个磨动天。这还只是个开始,往下,动静会更大。
我听他村里人说,那李自明说了,无论花多少钱,都要把机器弄回去!还说……”
张晓文说:“我是问你.的态度?”
何建清说:.“已经走到这一步了,退是退不回去了,只有顶住。”
张晓文说:“对,你给我坚决顶住。”
何建清说:“张书.记,我要你一句话,到时候,万一上边有人说话,你得支持我,你得做主。不然,我可顶不住,我头皮薄呀!”
张晓文说:“.怕什么?有什么事往我身上推。这行了吧?”
何建清说:“那,这钱咋办呢?”
张晓文说:“钱照收。他送多少,你收多少。”
何建清惊道:“那、那、那……”
张晓文说:“你不是怕担责任么?跟我来吧。”
着,张晓文把何建清领到了办公室,当即叫来了市委办公室的值班秘书,让他又把钱箱打开,当众数了一遍,尔后指示说:“你记一下,这笔钱,以市委的名义,奖励武警支队五十万,另外那五十万奖励给烟草专卖局……”
到了这时,何建清头上的汗才下了。他松了口气,说:“张书记,那个李自明,听说他到省里活动去了,我还是有些担心……”
张晓文说:“让他跑吧,先观察他一段再说。我看他到底有多大能量。”
何建清说:“那好,我回了。”
当遭受到灭顶之灾的打击之后,面对众多的父老乡亲,做为村长的李先生只说了一句话,他长叹一声,说:“跑一跑吧。”
在乌紫,有些话语是很专业的。
比如,这个“跑一跑”,就是一种具有特指意义的专业术语。它的核心仍然是一个“活”字,这个“活”的前沿是动化的,是在运动之中求“活”,所以它才叫“跑一跑”。
“跑一跑”是一种普遍性的社会行为,是具有积极意义的生存动词,也可以说是失去希望之后的再努力,它泛指遇到了什么难事和关卡,就去找熟人、拉关系、走门路,尔后打通一道道关节。
这里边当然还包涵请客、送礼、行贿等内容,所以这个跑字是一个“足”字带上一个鼓鼓囊囊的“包”。人是要带着“包”跑的呀!
怎么跑呢?看来市里的关系是不行了,有一个张晓文在那儿戳着,谁还敢替他们说话呢。要跑也只有往上边跑了。跑,当然是先找一些熟地方,找一些早年“喂”出来的“窝”。
人情是什么?人情就是存款。你得不断地把钱存进去,尔后到了万一需要的时候,才可以取。这就跟钓鱼一样,先得用饵喂,喂熟了,才能下杆。
人当然比鱼更难“喂”,但李先生毕竟是李先生,这几年,他已经有了一个小本本了,那个小本本上记的名字就是他的联络图。于是他就带着这么一个联络图上路了。
李先生“跑”的第一站,是找了市长陈江。陈江跟他的关系自然是非比一般,两人已好到了称兄道弟的程度。这个假货“亿元村”,可以说是陈江一手扶持起来的。然而,当李先生去见陈江时,还是带了重礼的。
李先生给陈江带去的是一味“药引子”。那药的引子名叫娟子,天生一副狐媚坯子,人见人爱。
李先生是一个厚道人,临上路前,他又一次问了娟子。说:“闺女,你要是觉得屈,就别去了。”
娟子说:“叔,我去吧。我去。”
李先生勾下头去,沉默良久,说:“唉,娟子呀,你叔连累你了。”
娟子说:“叔,这是一村人的事。我也豁出去了。是好是歹我都不埋怨你。”
李先生说:“家里还缺些啥?你说。”
娟子说:“家里也就这样了,啥也不缺。这还多亏了叔。要不是叔领着干事,我爹的病也不会好。房也盖不起来,我俩哥也不会娶上媳妇。叔啊,啥也别说了,走吧。”
听了这话,瘸着一条腿的李先生摇摇地站起身来,对着娟子深深地施了一礼!娟子慌忙把他扶起,说:“叔,咱走吧。”
其实,李先生要送的不是娟子这个人,是娟子的舌头。娟子长得秀是不屑说的,但娟子有一个常人所不具备的特长,那就是她的舌头上的功夫。娟子的舌头比一般人的长,且灵巧如手,翻卷似蛇。
这功夫是娟子在无意之中练出来的。娟子从小就喜欢嗑瓜子,嗑瓜子一般都是用手捏着,放到嘴边上嗑,可唯独娟子嗑瓜子是不用手的。那时候,娟子家里穷,有一个时期,他爹曾跟人贩过一段瓜子。那时娟子常坐在屋里包瓜子。包瓜子时,手是不能停的,手一停,爹就骂。可娟子馋瓜子,于是她就练成了一种不用手嗑瓜子的绝活。就坐在屋子里,包着包着,只要爹一不注意,娟子头一勾,“滋溜”一下,舌头就伸出去了,一舔就是三个五个,开始时还在嘴里偷偷地涮,涮着涮着不知怎的就嗑开了。以后,她慢慢就嗑出巧了,只要舌头一涮,瓜子就卷到嘴里去了,这边嗑那边,瓜子皮一个个张着嘴儿从她嘴边排着队飞出来,想吐到什么地方就
地方。有一段娟子家的墙角里到处都是一堆一堆的0(气得一下子买了十包老鼠药!骂道:“这老鼠真成精了,连瓜子也会嗑!”那会儿,她爹贩瓜子赔得一塌糊涂,倒是成就了一个舌头!
后来,弯店成了“亿元村”,家里的日子好过了。娟子嗑瓜子的功夫自然又精进了一层。这几乎是一次质的飞跃,那舌头也仿佛有了灵性似的,吐出的瓜子皮不但能排成队,还能组成字和画,这样一来,她嗑瓜子的功夫就成了一个绝技!有一次,在烟摊上,她跟人打赌,不用手,嗑一斤瓜子,也只用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就是这一次,刚好被李先生碰到了。
李先生慧眼识才,于是他灵机一动,就发明了一道菜,叫做“女儿涎”,称之为药膳,说是大补。这道“女儿涎”自然是不会轻易示人的。一旦弯店来了极其尊贵的客人,那么酒席上的最后一道菜就是“女儿涎”了。在乌紫市的干部群里,也只有陈江有幸吃过这道药膳。
这“女儿涎”自然是要娟子来做的,而且是面对着客人当场表演。上菜时,娟子穿一身开叉的中式旗袍(这也是李先生所理解的“中国特色”)款款地来到宴席上,先是要当着客人的面纯水净口,三遍后,含盐、含糖、含胡椒粉、含红枣、人参、杞等八样,嚼烂后吐出,尔后,再由两位姑娘款款而至,一个端着一盘瓜子,另一个捧一垫了白绒的红漆托盘,娟子就双手背后,身子微微前倾,樱口启处,只见舌尖翻飞,“啪、啪、啪……”一阵玉碎声,就有一行白籽徐徐落入一净盘之中!未了,在人们瞪眼、咂舌,连连叫好时,只见另一空托盘之中,早已跳出了一行由瓜子皮组成的黑体字:陈市长好!姑娘就托着那有字托盘让陈江亲自过目。
陈江高兴坏了,连声说:“绝了。绝了!”李先生就亲自布菜,先是给陈江布上一匙,说:“老陈,尝尝,这可是一味好药呀!”陈江在酒酣脸热之机,就不经意地乜斜了娟子一眼,笑着说:“药是好啊,要是有’药引子‘配着一齐吃,岂不更妙?!哈哈,笑话,笑话。谢谢,谢谢。”
因为事关全村.,所以,这一次,李先生是带着“药引子”去的。在市里,因为带着“药引子”,李先生自然不便到陈江家里去。
于是,就在“天一阁”.定了一个高级雅间。把陈江请到饭店里来了。
陈江窝着一.肚子的火,等他在“天一阁”坐定,听了李先生一番话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陈江的脸色先是由红变黄,黄了一阵又灰,尔后脸上的肉皮痉孪着动了几下,就黑下来了。一股浓浓的黑气罩在了他的脸上!这时候,就是再好的“药引子”他也无心消受了。于是,他抬起眼皮,脸上勉强挤出了几丝笑容,说:“让他们出去吧,咱哥俩说说话。”
李先生看了他一眼.,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摆了摆手,对娟子说:“你们去吧。”
待人退出去后.,李先生欠起身,给陈江斟了一杯酒,说:“市长,药引子我给你带来了。”
陈江却一句话也不说,就在那儿干干地坐着。过了一会儿,他默默地说:“老李,罢手吧。”
李先生一怔,失声叫道:“陈市长……?”
陈江郑重地说:“制假贩假,也不是长法,早早晚晚也是会出事儿的……”
听他这么一说,李先生心里凉了半截,心想,人怎么说变就变呢?就急急地说:“陈市长,咱们村是你抓的点,张晓文这一手,可是对着你来的呀!”
陈江很冷静地说:“我知道。”
李先生长叹一声,说:“陈市长,早些年,咱们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咱那边土地贫瘠,穷哇,是弄啥啥不成。这些年,在你的扶持下,白手起家,成了’亿元村‘,也算是让乡亲们过上好日子了。要说假,也不是咱一处假。说句不中听的话,要是真查究起来,我可以说全国没有一处不假!不管哪个地方,他多多少少都是有点假的。既然是处处都有假,为何仅查我一处?这不是报复是啥?话再说回来,那何为真何为假?烟这东西,不就是冒一股气么,气还有真有假?再说了,咱也不是非要贩假的,咱也想真,可那会儿咱没有本钱,又能干啥呢?到了这会儿,咱想真的时候,他又来打你的假,这不是存心不让人真么?陈市长,你那会儿有句话,我是非常赞成的……”
这时,陈江突然打断他说:“老李,这些年,我待你不薄吧?”
李先生立时回道:“不薄。”
陈江定定地看着他,说:“要是万一出了什么事,你不会把我/.去吧?”
李先生坐直了身子,说:“陈市长,你要是把我当人看,就把这句话收回去。我是这样的人么?说起来,我是个半残之躯,要不是陈市长,哪有我的今天?!不光是我,弯店的父老乡亲,都不会忘了你。你放心,就是天塌下来,我也决不会吐一个字!”
陈江沉默了片刻,重重地拍了他两下,说:“老李,有你这句话就行了。”
李先生说:“陈市长,事到了这一步,你看,有解还是无解?”
陈江说:“你既然来了,我就不能不管。现在,我给你谈三点意见。第一,立即罢手。假烟是不能再做了。往下看事态的发展,假如有了转机,就赶快把设备转手卖掉,利用卖机器的钱,转行干些合理合法的营生,到那时,我保证你还能东山再起……”
李先生插言道:“不是不想转行。咱那些机器设备,价值上亿元。头前南方有个买主,出价到五千万,觉得太亏,没有谈下来……” 笔趣阁手机端 http://m.biquwu.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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