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结束开始-《恋爱吧,江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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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叶栩转过头来认认真真地打量她,她也认认真真地朝他点了点头:“而且她还说,你再去找她一次,她可能就松口了。”
本来以为叶栩听到这话会高兴的,谁知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最后只是嘲讽地笑了笑。
穆笛不知道,他确实又去找过她,可是这一次,她比以往更决绝。
他说:“我没事,缓缓就好,你回去吧。”
正好此时陆时禹找了出来,穆笛说:“要不给你叫个车,你先回去吧?”
叶栩直起身回头看了两人一眼:“我自己可以叫车,进去帮我说一声,我先走了。”
穆笛很想和江美希说说叶栩现在的情况,但年会过后,她又被派到了哈尔滨,直到除夕夜当天才回到了北京。
家里就四个女人,年年除夕都不如别人家热闹,而且今年因为江美希工作上的事情,家里的气氛更不怎么样。
简单吃了年夜饭,老江女士拉着大女儿包饺子,江美希和穆笛不擅长这些,坐在一旁看春晚。
老江女士对江美希工作上的事情不那么关心,对她的感情问题却着急上火。那次季阳来家里一趟,结果他们不欢而散,老江女士越想越觉得遗憾,所以趁着江美希在,这话题就有意无意往季阳那儿引。
老江女士故意拿起手机看了眼说:“小季这孩子就是懂事,还说明天要来看看我。唉,要是没中间那三年,他还跟我亲儿子似的,我记得以前我们家的灯泡都是他来换的。”
江美希早就不耐烦了:“您要是觉得我这脸丢得还不够,您就尽管再去找他。”
江美希的大姐帮腔说:“妈也是为你好,你看你今年都三十岁了,连个对象都没有,我像你这么大时,小笛都好几岁了。”
江美希也不客气:“是啊,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也离婚好几年了。”
“嘶……要不是咱俩都姓江,我才懒得管你!”
穆笛也不认同自己妈和姥姥的态度,幽幽地来了句:“我也觉得你们这么上赶着有点丢人。”
老江女士作势要把手里的擀面杖扔出去:“当初还不是你说你小姨忘不了季阳吗?”
穆笛立刻反驳:“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现在有更好的人选了,谁还惦记那渣男啊!”
两位江女士一听这话,都两眼放光。穆笛她妈问:“更好的人选?是谁?什么时候的事?”
江美希只觉得生无可恋,捂着耳朵起身回了房间。
穆笛也知道自己话说多了,面对自己妈那灼灼的目光,缩了缩脖子说:“我是说会有这么个人出现,到时候您二位别碍事就行。但是现在我觉得我小姨就算是单着,也不该再回头给渣男机会。”说完电视也不看了,跑去了江美希的房间。
江美希听到开门声只懒懒抬了下眼皮就继续低头上网。
穆笛一脸堆笑地蹭上了她的床:“小姨,组里年会你没去真是错过了好多。”
江美希不感兴趣,随口问道:“错过了什么?”
“叶栩喝醉了。”
江美希握着鼠标的手微微一顿。叶栩的酒量她是见识过的,说千杯不醉也差不多了。而他们组里那些人,论熬夜加班还行,喝酒真没几个擅长的,说他喝倒了,她才不信。
穆笛见她似乎不信,又说:“你知道这人心情一不好,就容易喝醉,而且allen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一个劲儿地撺掇大家去敬他酒,组里那么多人呢……他后来吐得稀里哗啦的。”
江美希皱眉:“allen为什么撺掇别人灌他?”
穆笛耸了耸肩:“不知道,大概嫉妒他帅吧。”
穆笛随口胡诌的话却让江美希有片刻的出神——allen一直对她有点想法,她是知道的,现在这么针对叶栩,该不会是因为他和她的那些传闻吧?
穆笛又说:“不过话说回来,我和叶栩认识这么久,也是第一次见他喝成那样。谁敬他酒他都喝,还特实在,人家随意他干杯那种也不说话就喝酒,最后我和kevin送他出门的时候,我还听到他说什么真狠心哪,他心里难受什么的。”
当然这话后半段是穆笛添油加醋瞎编的,江美希却没心思去辨别真假,就觉得心上像是压着什么重物似的,喘不上气来,但是怕穆笛看出异样,始终垂着眼。
然而她这细小的情绪变化早被穆笛看在了眼里。
穆笛试探着问:“没想到我们校草也有为情所困的一天。小姨,你说他那女朋友为什么不要他了啊?”
江美希随口敷衍着:“我哪知道,但是感情的事也不光是你情我愿就行的。”
“我倒是觉得感情里最难的就是你情我愿,只要彼此喜欢,还有什么困难不能一起克服?先不说放弃了会不会有遗憾,就说人生漫长着呢,不找个喜欢的人在一起,以后的日子怎么熬呀?”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江美希以前就觉得时间过得快,最近却的确有种日子难熬的感觉。有时候午夜梦回时也会盼着这段时间早点过去,但是想想又觉得没个头。每次这种时候,她也不让自己去深想自己为什么这么沮丧,下意识就把这种情绪归结在工作不顺利上。但是此时听到穆笛的话,她却突然觉得眼前明朗了起来。
原来她怕的不是别的,正是不知自己要花多长时间去适应没有他的生活。
春节假期很快过去,阿奇法以收购为名停牌避险,很快又被外界曝出公司欠债高达7.3亿,公司实控人的股权还有公司的七个账户都已被冻结,阿奇法科技正式被监管调查。
直到一个月后,股票复盘,但十六个跌停让股民从心惊肉跳变成绝望,公司已然处于资不抵债的状态,开始申请破产重组。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一年前还盈利的公司会突然欠下这么多钱。
最后监管调查发现,阿奇法科技对外担保就有12.18亿,正对上了之前网上曝出阿奇法有大量隐形负债的说法。日前阿奇法的外债已经高达31.77亿,而其净资产只有29亿。
调查结果出来后,u记因对阿奇法科技2006年年度财务报表审计时未勤勉尽责,出具存在虚假记载的审计报告而被处罚。
听证会上,江美希没有申辩。最终u记被没收业务收入65万元,并被处以65万元的罚款,江美希和amy被予以警告,并分别被处以5万元罚款。不出意料,amy那部分罚款追讨不到,因为是项目制,所以另外5万的罚款也将由江美希承担。
或许是因为早有心理准备,听到这个结果时江美希也不觉得有什么委屈。倒是因为她的失误给公司带来这样的损失,她自觉挺惭愧的。升职的事情她也不想了,忙季还没过,4月底前还有几份报告要出,有了前车之鉴,她要做的就是更加谨慎。
回公司的路上,法务部的同事小张似乎觉得不说点什么有点尴尬,虽然和江美希算不上多熟悉,但场面上还是安慰了她几句。
江美希无所谓地笑了笑,在这件事最初对她的震动过后,她已经逐渐接受了,不是不遗憾,也不是不心寒,只是这些情绪都无须对外人表露。
小张跟江美希共事的机会不多,但是对江美希其人什么风格早有耳闻,现在虽看着她升职无望了,可是她周身那种生人勿近的压迫感让他一刻都不想跟她多待。好在车子很快就到了公司,两人走进电梯,小张替两人分别按下所在的楼层。
江美希道了声谢没再说其他。
感受着电梯缓缓上行,小张只昐着早点和身边这位分道扬镳。
偏巧电梯像是在和他开玩笑似的,中间每经过一层都会停下。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恶作剧,电梯门打开,外面却又没人。
他回头对江美希笑笑,尽量缓解尴尬:“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无聊。”
江美希也笑笑,但笑意未达眼底,明显敷衍得很。
电梯门再度打开,这一次门外倒是有人,但当他看到门外的人时,不禁暗道今天还真是热闹。
叶栩明显也看到了江美希,但他的目光并没有在她身上过多停留,像没看见一样走进了电梯。
关于江美希和叶栩的传闻,公司里的版本太多了,不管是哪个都很精彩,曾经占了大家所有的八卦时光。不过此时看两人这态度,小张觉得叶栩勾引老板不成反而因此得罪老板,从此被本就不怎么宽宏大量的老板肆意碾压的版本,好像更像真的。
而这个版本最耐人寻味的地方有两处:一个是小朋友不怕死地勾引了最不可能被勾引的这位煞神,另一个就是这小朋友还不单纯是个吃软饭的,别看他能做出勾引老板的事,但绝对不是个任人揉圆搓扁的人。所以结果就是这样,两人亲密恋人没做成,反而针尖对麦芒整天斗法。
小张看着站在自己前面比自己年轻又比自己高大的小伙子暗自腹诽,这种情况下还能熬过第二个忙季,可见也不是一般人啊。
他心里正琢磨着,突然意识到电梯里的两人都在看着他。他怔了一下才发现,他所在的办公楼层到了,他连忙和江美希打了个招呼,逃也似的出了电梯。
小张走后,江美希才敢把视线移到前面男人的身上。组里的人怕是都已经知道她今天去了哪儿,听证会最后的结果应该也早就传回了公司,所以他不可能不知道。
她可以不在乎别人看她的眼光,但还是做不到不在意他的。然而怕什么来什么,没想到回到公司见到的第一个人竟然就是他。
后来又有人上了电梯,他往后让了让就变成了与她并排。她面上虽然是风平浪静的,但心里还是有点虚,又想到穆笛说他那天喝得烂醉,她只觉得自己此刻的呼吸都有点不同寻常。
还好很快到了九层,她想快点离开,谁知他比她反应还快,电梯门一打开,一刻也不流连,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空留一个修长冷漠的背影给她。
江美希叹了口气,不知怎么就想到季阳的那个提议。或许换个地方重新开始也挺好的。只是想到和叶栩这段过往,当初她想方设法逼他走,非但没有成功,最后反而是自己动了离开的念头。不知道像她这种企图给下属穿小鞋结果被反噬的失败老板有几个,但是仔细想想,她也不觉得后悔。
不知道是给她面子还是怕触她霉头,后来公司里的人都没再提起过阿奇法这件事,至少在她面前是小心翼翼刻意回避着的。
后来穆笛悄悄问过她以后有什么打算,毕竟u记历史上还没有过一个“有前科”的合伙人,就算是有人犯了类似的错,那也是当了合伙人以后的事。江美希当时的回答是,先忙完这段时间再说。
立春之后,北京的天气开始转暖,这个忙季的工作也开始收尾。江美希改完几份底稿再抬头时,才注意到外面的格子间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她的目光不由得在某个位置上多停留了片刻。她记得那天之后,她好像没再在公司里遇上过叶栩,不知道是他恰巧在外出差,还是在刻意减少两人碰面的机会。
都市男女的感情本来就淡薄,谁没了谁日子也都照样过着,他们走到这一步,应该也就这样了。
她安慰自己,这个势头不错,这样下去或许也不用急着离开u记。
关掉电脑收拾好东西开车回家。十一二点的三环路难得地畅通无阻,车窗降下一点,夜风吹进来,并不冷还带着点新鲜的草木香气。
小区里此时静悄悄的,她的停车位附近有一盏路灯坏了,周围光线昏暗。她在黑暗中把车子停进车位,刚下了车,就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声音很陌生,她回过头看,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朝她走来。
光线不好,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只依稀看到他身上的夹克下摆反着光,还有他手里拎着东西,看大小和形状应该是个桶。
“你是江美希?”
江美希立刻回想了一下,她刚才开车过来时并没有看到什么人或者没熄火的车。这会儿这么晚了,难道这人是刻意躲在这里等她出现?她又扫了一眼他手上拎着的东西,不由得警惕起来。
“有事吗?”她一边伸手到包里摸手机一边问。
男人逼近一步:“黑心钱收得开心吗?”
听到这话,江美希已经大概猜到对方的来头了,应该是和阿奇法有关的,可能是被套牢了的股民或者其他什么人,只是她没想到对方竟然有本事找到她家里来。
她正想开口解释一下,男人突然举起手里的桶二话不说朝她泼来。不远处有人喊“住手”,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黏稠的液体一股脑地朝她脸上招呼过来,她整个人不禁朝后跟跄一步,绊倒在身后的车上,脑中有片刻的空白,反应过来后脸上火辣辣地痛。
嘴巴和鼻腔里有种难以言说的苦涩味道令她作呕,刺鼻的气味也冲得她睁不开眼。
她怔怔地低头看了看狼狈的自己,很想哭,却哭不出来。
就在刚才,有人突然出现替她挡下了那个陌生男人的进一步攻击。如果没有后来赶到的人,她会怎么样呢?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因为自己所爱的工作丧失信仰、丧失尊严,甚至搭上小命。一种由心底涌上的无力感几乎要将她冲垮,linda和amy还不知道在哪儿快活着,她凭什么要替她们承受这一切?那么多人都在糊里糊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是她,那么想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最后这样的事情还是被她遇上了!凭什么!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不远处,陌生男人已经被撂倒,那个熟悉的身影正朝她走来。
眼前有点模糊,但她也不知道该不该伸手去擦。
叶栩快步走近,最后停在了她面前。她眯着眼仰头看他,熟悉的轮廓映入眼帘,即便在月色下,也能看得到他眼中的焦急。
他说了什么,她没有听到,耳朵还在嗡鸣不止。但是在看清他的脸的那一刻,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不知道是为今天受的委屈,还是为她此刻的狼狈。
叶栩脱下身上的衣服,替她擦着脸上的油漆。
“别哭。”他说。
她还是哭,他干脆伸手把她按在怀里,安抚了一会儿,继续替她擦油漆。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视线渐渐清晰,她也逐渐镇定下来。越过他,她看到他身后那人踉跄地爬了起来,往路边停着的面包车走去。
“他要跑了。”她提醒他。
叶栩瞥了眼身后,不急不慢继续帮她擦着脖子上的油漆:“这东西得到医院去洗。”
说完,他把手里的衣服递给她让她自己擦,然后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电话接通,他对电话那边的人说:“有辆面包车撞上了人要跑,你们拦下来然后报警。”说完就挂上电话,重新拿过她手上的衣服替她擦。
擦得差不多了,他说:“走吧,去医院。”
强撑了这么久,到了这一刻,江美希什么都不想管了。还好有叶栩,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只要跟着他就好。
江美希由着叶栩开车带她去医院,车子经过小区大门口时,她看到那辆面包车被拦在了路边。那个泼她油漆的男人也被几个保安制服了,门口光线好,她看清那人的脸,早被叶栩揍得鼻青脸肿了,但是依旧恶形恶状,眼见着就要和几个门卫再次撕打起来了。
叶栩停下车,朝着其中一个门卫招了下手,那年轻小伙子立刻跑了过来,听他交代了几句,又瞥了眼他们的车,折了回去。
江美希早没力气过问他们说了什么,反正他在身边,她就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用去想,也不用去管。不管明天怎么样,至少今天就自私一下吧。
深夜的门诊楼静得出奇,白色的灯光倾泻而下,照得人脸色苍白。
江美希从光可鉴人的玻璃窗上看到自己此时的样子,妆花了,脸上的漆还没擦净,一脸姹紫嫣红分外热闹。而且这漆是绿色的,兜头浇下,说不准对方还有另一层用意。
这是恨她恨到一定程度了。
江美希哑然笑了笑,这一笑又牵动脸上的皮肤。残留的油漆逐渐干了,和脸上皮肤严丝合缝地黏在一起,这么一动,就火辣辣地痛。
身后的叶栩此时正在打电话。这一晚上,他电话不断,她无意间听了两句,知道泼她油漆的人已经被拘留。至于他是怎么在她本人没出面的情况下搞定这一切的,她也不太清楚,而且现在也没心情去问。
突然有人叫她的名字,她回头,一个小护士正立在一个诊室门口朝她招手。
她立刻拿起挂号单走了过去。
不久之后,她清理好出来时,他靠着墙等她。
她走过去问:“派出所那边还需要我过去吗?”
他上下扫了她一眼,像是检查清理得怎么样,然后说:“明天吧,今天太晚了。”说着,他转身往门诊楼外走。
刚才她整个人都是蒙的,好多事情都没注意到,这时候她回过神来,才发现他脸色和口气都不怎么好。她以为他也是累了,就没在意,跟着往外走。
她的车就停在门诊外面,一出门她差点没认出来——原来遭殃的不止她的人,还有她的车。
他也看到她盯着车头看,但脚下没停直接拉开车门上了车。江美希见状也没再纠结,跟着他上了车。毕竟比起这天晚上的其他损失,车上多了点油漆就显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车子狂奔在北京的街道上,难得一路不用减速。江美希望着车窗外街灯林立、霓虹闪烁,内心却有种说不出的委屈。
距离事情过去几个小时了,那颗因为突逢意外而变得柔软的心,此时又不得不被武装起来。
车窗上有她略显苍白的影子,隐约还能看到他的。两个人的脸这样出现在一个地方,让她觉得有点温暖。
可惜这个夜晚很快就要过去了,太阳会照样升起,软弱一时可以,时间久了,就再也坚强不起来了。
以前季阳就说过她,活得不够傻,可惜又太计较。当时她不以为然,觉得聪明人才懂得计较,权当那话是在夸她。到了这一刻,她算是明白了,她这样的,有时候反而更辛苦。
明明很想靠近,明明非常喜欢,但是因为太计较,她怕恋爱谈得没了骨气,怕付出太多没有回报,更怕明明有情却没有未来。
说到底患得患失,就怕自己太吃亏。但是没办法,三十年都这么过来了,一时半会儿改不掉。
车子很快回到小区。
叶栩停好车,陪着她走到她家楼门前,朝楼上望了一眼,有点迟疑:“不知道那人有没有找到你家。”
江美希说:“我看他那样不像有同伙。今天多亏你,回头你把派出所那边的联系方式发给我,明天我自己过去就行。”
叶栩看她一眼:“回去好好检查一下门窗,别粗心大意,防着他们还有后招。”
江美希看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该说的话早点说了:“我估计我很快会离开u记了。而且这里我应该暂时也不会回来住了,就像你说的,那些人能找到我家,说不准还有什么事情等着我。所以我想先住到我妈那儿去,这里可能出租或者卖掉。”
这是她回来的路上刚做好的打算,太过私密,以他们俩现在的关系,她也没必要跟他说的,但是她就是想表明一下自己的决心,只是不知道这究竟是做给对方看的,还是做给自己看的。
等她说完,叶栩冷笑了一下:“怎么,还怕我借着这次机会继续纠缠你吗?要不你干脆也像linda和amy那样,把手机号也换了得了。”
她点点头:“我会考虑的,如果有必要的话。”
叶栩不屑地轻嗤一声:“你放心吧,你说断了就真的断了,我叶栩还不至于行情差到这种程度,跑了你江美希再找不到下家了。”
说完他把她的车钥匙随手抛给她,她反应过来狼狈地接住,再回头看时,年轻男人修长的背影已经融入了茫茫夜色中。
第二天一早江美希赶去派出所补录了口供时,就得知了昨晚那人的身份和动机。
那人确实和阿奇法有些关系,只不过不是一般的股民,而是和阿奇法合作的电池供应商。
那人从国企跳槽出来创业,公司渐渐做大,和阿奇法建立起合作后,公司继续稳步扩张,本来以为有好日子过了,但阿奇法拖欠他们合同款几年不结,赶上原料价格上涨,这一来,规模不大的小公司的资金链就断了。他们等着阿奇法的合同款来救火,可是余淮躲到国外去了,这才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找到了江美希泄愤。
对阿奇法事件的所有受害人,江美希都怀有愧疚,所以这件事情她也没追究责任,配合着走完流程就离开了派出所。
她希望这件事情能早点过去,往后的生活能太平一点。然而2008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
刚刚送走了一个忙季,迎来了春暖花开的5月,位于四川省西北部的小县城突然发生了8级地震,巨大的灾难面前举国上下都是一片哀痛。
这段时间里,江美希每天都会从自动发到手机上的新闻中感受一遍生离死别、命运无常。也或许不只是她,所有人都是如此。
穆笛说:“如果你爱谁千万不要藏着掖着,因为你不知道明天会有什么样的际遇。”
季阳说:“我从来不会强求别人,尤其是感情上的事,但如果对方是你,只要你觉得能和我凑合,我也认了。要不美希,你还是回到我身边吧?”
但是当他们说起这些话时,她第一个想起的人,却好像真的消失在了她的生活中。虽然这原本是她希望的,但是愿望实现后,她也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然而与汶川地震几乎同时爆发的灾难还有金融危机。这一次,是与他们每个人都息息相关的。
在全球金融风暴下,大型企业的海外上市业务基本暂停,u记在海外上市ipo的收入突然消失,整体收入严重下滑。恰巧去年经济形势不错,u记大幅度扩招。这样一来,项目少了,人手多了,就有很多人没有活干。为了降低成本,十几年没有裁过人的u记不得不亮出最后一把刀。
最后几份年审报告出完后,江美希的组里就有不少人接到秘书林佳的电话,被通知去谈话。陆陆续续有人进了allen的办公室,无一例外都是进去时满心忐忑,出来时垂头丧气。
大部分人都没想到,自己为之卖命的公司可以做到这么绝情,有人甚至刚刚熬完通宵出了报告,第二天就被叫去谈话。这不是卸磨杀驴又是什么?
一时间,原本忙碌却和谐的格子间里处处人心惶惶,躁动不安。
石婷婷也在被约谈的人中,从allen办公室出来后就哭哭啼啼的。
江美希坐在办公室里,看着刘刚和穆笛在安慰她,时不时有人看过去,然后和附近的人小声议论着,一派人人自危的景象。
江美希倒是没有这种顾虑,毕竟总监算半个老板,虽然她之前犯了错,但是还有给公司赚钱的能力,公司是不会主动提出让她走的。然而这种氛围着实影响到了她,即便已经动了离开的念头,真的遇到告别的场景,她心里还是不太好受。
晚上她和穆笛一起回家,穆笛提起石婷婷被劝离职的事情也很唏嘘。
穆笛说:“公司也太没人情味了,婷婷今年特别努力,还想着在‘小黑会’上拿个高分,没想到就被约谈了。现在这个行情,工作也不好找。要我说,大家凭什么听公司的?反正公司不主张强行辞退员工,就不签那个文件,看公司怎么办!”
江美希笑她天真:“不签就不签,无非就是被孤立起来,然后不给项目做,还要盯着你按时上下班,看看谁耗得过谁。”
穆笛不认同江美希的说法:“一个两个去闹肯定没戏,但是人多了公司也没办法,总不能全部开除吧?回头就没人干活了。”
江美希说:“这种时候就别操心别人了,管好你自己吧。”
结果还真被江美希说中了。
第二天上午,林佳带着几个打扫卫生的阿姨,把角落里原来没人用的那几张桌子清理了出来。
有人去问林佳那是干什么用的,林佳解释说是给那些不愿签字的人用的。
结果原本就已经不太和谐的格子间里,因为突然被隔出了这么一片“特殊区域”,变得更加不和谐了。
但是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多久。起初那片“特殊区域”里的人还不少,但公司想整谁,招式多得是。所以渐渐地,有越来越多的人熬不过公司,最后选择签字走人,而随着那群人的逐个离开,江美希想,自己也该离开了。
当江美希出现在allen办公室时,allen似乎早有预料,但面上还是客气地挽留了几句。不过大家都是明白人,到了此刻,江美希也用不着再和眼前人周旋。allen渐渐意识到似乎只有自己在说,对方完全无动于衷,索性直接拿起电话打给人力资源,同意开始走她的离职流程。
离职手续办理得异常顺利,她在公司的东西也都陆续被带回家里,最后一天离开时,剩下的也都是些可要可不要的小玩意儿。
她捧着纸箱从办公室里出来,一路穿过偌大的办公区。经过一个月的裁员,人已经比之前少了不少,但她的离开,还是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
有人惋惜道别,有人只是默默注视着这边。江美希从容不迫,脸上的笑容和她的脚步一样干练,毫不拖泥带水,就像过去的每一天一样。
她看到穆笛和刘刚他们的依依不舍,也看到陆时禹站在办公室门前朝她微笑颔首,甚至还看到人群中的叶栩……只是经过了那么多事后,他们仿佛又回到了最初见面时的样子,他冷淡疏离的表情下是什么样的情绪,她已经猜不透了。
江美希很快收回视线,走出了办公区。
将所有人甩在身后的那一刻,她才允许自己悄悄叹了口气。
等电梯的短短片刻,她却好像看遍了自己在这儿经历的八年。从入职的那一天起,她就在学习着如何在这浑浊不堪的资本市场中保持清明,做一个没有立场、最纯粹透明的人。然而八年过去了,最终还是晚节不保,一败涂地。
到了这一刻,说不失望也是假的。只是她也分不清,这种失望是对自己,还是对这个行业。
江美希的主动离开,也没有给自己挣得一个好名声。不知道是不是大部分人都喜欢阴谋论,她走后不久,公司里就有消息传出来,说江美希和有些客户私下里交往过密,职业操守堪忧,管理层这才决定在这个当口一并“解决”了她。
穆笛在茶水间里听到有人这么说的时候,差点和对方吵起来。别人是什么样的人不好说,但是她小姨的人品她再清楚不过。
所幸都是小女孩,又是在这种敏感时期,对方也只是单纯想过过嘴瘾说个闲话,谁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于是没什么底气地丢下一句“又不是我说的”就匆匆离开了。
穆笛更气了,还想找那人问问祸首是谁,正好看到叶栩朝她走来。
刚才她们声音不小,说了什么他肯定也听到了。穆笛以为见到了可以同仇敌忾的盟军,就跟他抱怨起来:“这些人真过分,maggie也太冤了!”
谁知叶栩却面无表情地丢下一句:“冤吗?我看不一定。”
江美希的离开让穆笛第一次见识到了职场的残酷,她走后众人的态度也让她知道了象牙塔外的人情淡薄。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就连叶栩也是这种反应,她顿时恼羞成怒地说:“你怎么这样说话?”
叶栩挑眉,但并不想在这种时候跟穆笛争论什么。就在这时,他裤子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秦丽梅。
于是也不再理会穆笛,他一边朝着楼梯间走去,一边接通了电话。
秦总是最讲究效率的人,就连跟自己的亲儿子说话也不喜欢绕弯子。等电话一接通,她就开门见山地问:“考虑得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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