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夜风拂过凉亭,清寒微冷。 临近中秋,天气一日凉似一日。阿嫣将衣裳紧了紧,丝毫不知隔墙有耳,只捧着热乎乎的茶杯,微微拧眉。 司裕这个问题有点刁钻。 当日在魏州,阿嫣确实存有和离之志。彼时王府内外危机四伏,谢珽又是那副不咸不淡的冷清样子,换了是谁都不敢托付前程。那个时候若司裕这样问,她必定会给出肯定的答案。 而如今呢? 阿嫣想象过若执意和离,就此与谢珽天各一方相忘江湖,会是怎样的场景。 心里会隐隐作痛,难受之极,像是融入骨血的某些东西被剜去,哪怕只是想想,都觉得不舍。当日在春波苑里谢珽醉中逼问时,她尚且难以接受夫妻间的情分挪到郑吟秋身上,如今感情渐深,有些东西亦附于骨髓,若要生生割舍,谈何容易? 但感情之外,是王府的龙潭虎穴,尤其曾姑姑诊出有人串通郎中暗里谋算她的身体时,着实令阿嫣受惊匪小。 汾阳王妃之位就是个活靶子。 不是轻易能坐稳的。 阿嫣没法拍着胸脯为往后的事作保,这会儿亦无法回答司裕,只坦诚道:“我不知道。” 司裕微微一怔,看着夜色下阿嫣的神色,心里渐渐猜到了答案。 她到底是改主意了。 司裕与她相识虽不算太久,但阿嫣原就是个清澈见底的人,只消稍稍留心,便知她的脾气与心志。像淮阳王府那种龙潭虎穴般的地方,在她而言或许更像是个牢笼,若她真的想离开,定不会是此刻惘然不舍的神情。 少年默然低下头,抿了抿唇。 “我明白了。” 掺杂了稍许失落的语气,令阿嫣微讶。没等她再多说,司裕已然站起了身,灰色的衣裳上没半点绣纹装饰,因那张脸生得极好,朦胧的灯笼光芒镀在身上时,却让人觉得少年如玉,神采内蕴。 眼底的情绪稍纵即逝,他垂眸看向阿嫣,已是惯常的清冷利落,夹杂在她面前的温驯。 “那我到处走走,累了去找你。” “好。”阿嫣莞尔,“到时候定要招呼一声,可别再默不作声的。” 司裕点点头,对她向来百依百顺。 阿嫣知道他身手出众,走南闯北不太可能出岔子,只是担心他被过去的经历所困,始终抛不开曾为杀手的身份,令明珠蒙尘。在少年走出凉亭之前,又叫住了他,“司裕——” 少年应声回首。 阿嫣站起身,笑生双靥时,眼底亦漾出明媚而温暖的关怀鼓励,“人生百年,我们都才过了十几年而已,往后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我幼时读过一首送别诗,有几句很适合送给你。念出来怕你忘了,写成个纸条送给你吧。”说着话,让玉露拿笔墨过来。 别苑里这些都是现成的,玉露很快拿到跟前。 阿嫣提笔,蝇头小楷落在笔端。 水止无恒地,云行不计程。 到时为彼岸,过处即前生。 她的笔法行云流水,写完之后捧着纸笺吹干残墨,双手送予司裕,“到时为彼岸,过处即前生。我兴许是你交的第一个朋友,从今往后天高海阔,你还会认识第二个、第三个。等另一段十几年过去,你必会过得比如今的我还好,有亲密师友,心中归宿。” 婉丽温和的笑容,不无勉励劝说。 司裕接过纸笺,折好后精心藏起来,向来没什么情绪的脸上难得露出笑容,“我记住了。” 而后,踏着夜风抬步离开。 走出几步,忽而往暗处瞟了一眼,随手折了段树枝朝着那边掷过去。 ——司裕向来极为警觉,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落入耳中,不过方才在亭中时,他的心思都系在阿嫣身上,加之谢珽神出鬼没,竟未曾留意。直到此刻出了凉亭,他才觉出不对劲,猜出来人身份后并未声张,只拿树枝戳破。 暗影里,谢珽抬手接住。 极寻常的一段树枝,到了司裕手里,却也有短剑般迅疾的力道。 谢珽瞧了眼踽踽而去的少年,目光落回阿嫣身上,就见她收拾好笔墨,正与玉露往屋里走。比起去岁初见时的稚弱,她如今身段渐而纤袅,云鬓花钗,玉色娇颜,步履盈盈走远时,夜风里摇曳生姿。 他站在那里,目光静静落在她的背影。 谢珽幼时顽劣张扬,袭爵后铁腕纵横,从未如此刻般,躲在暗处默然瞧着谁的背影,不欲为人察知。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