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战-《悍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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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片蜷曲的枯叶从半空飘落下来,帝姬府里的那棵梧桐树,至此是彻底秃了。

    光溜溜的枝杪横伸在暮空下,将一片片流云分裂成细碎的浮冰,容央捧着干冷的脸,坐在树下看荼白耍悬丝傀儡。

    两个木呆呆的小人儿,你一来,我一往,给人拉扯得踉踉跄跄,磕磕绊绊。

    雪青把敷热的方帕往容央脸上贴,容央面无表情,任她动作,目光凝在那傀儡脸上,一言不发。

    雪青默默叹息,把方帕交还给小丫鬟后,示意其去府外打探消息。

    自打驸马爷跟帝姬一闹后,帝姬就再没吭声过。

    车中一哭就是差不多一个时辰,哭罢,泪也干了。

    好不容易被二人劝回府里来,却是死活不肯进主屋里去,只是坐在这儿,一坐就是整整一个下午。

    冬日毕竟是四时之末,日头一下坡,寒气便夹在风里一层层地袭上来,根本不是披衣捧炉能够招架得住。

    雪青看看天色,心知不能再任由帝姬这样苦闷下去,思来想去后,只能再次从驸马这里入手。

    这一次,不再提今日之事,而是低声慨叹:“日子可这快,再过几日,便该是冬至了。”

    “冬至”二字入耳,初时,尚不能在容央眼中掀起什么波澜,硬是缓了一会儿,那眸心里的暗影方被一簇微光冲散。

    冬至,是褚怿的生辰。

    褚怿母亲云氏的忌日。

    雪青把容央爱吃的那碟梅干肉拿过来摆放,至此不再多提任何一句。

    容央愣愣坐着,心里凝结的地方开始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

    是严冰逐渐融化的声音。

    今年七夕,为给她庆生,褚怿点亮了整整一条街的灯火,预备了足足一条街的礼物。

    他给她织梦,造境,给她掌声,欢呼。

    他成全她最渴盼的憧憬和最隐秘的虚荣。

    他不吝于向世人展露对她的宠溺,不介意旁人怎么在背后指点他的痴憨和深情。

    那时候,她在心里默默发下重誓,一定也要把他的生辰定格成他一生中极温暖的一瞬。

    可……现在呢?

    定格哪一瞬?

    ——浩浩大军冒风北上的某一瞬?

    又定格哪一人?

    ——今日在车中,冷冰冰向她扔来“好聚好散”的那个人么?

    容央深吸一气,肿意未消的眼眶边又开始有泪水涌动,忙转开头径自揩了。

    其实并不是不明白,而是恰恰明白,因而每每想起那四个字时,心都像是被严冬凝冻。

    她可以理解他因为百味斋的事来向她发脾气,也可以理解他因为那一眼,或者之前的那几眼而误会了她跟奚长生之间的关系。

    她可以理解他吃醋,他生气,他讲扎人心窝的话,他板着脸对她爱答不理。

    她可以理解的东西有很多,但唯一不的是,他能把“散”字讲得那样轻松,轻易。

    ——她不能理解他今天那一走,可以走得那样潇洒,快意。

    ——她不能理解,他可以放任她在车中嚎啕大哭,任由她在这里吊影自怜。

    ——她不能理解他很可能是真的要跟她一拍两散,往昔恩爱统统作废,从此以后,再跟她赵容央无所关联……

    沉默和等待是失望和灰心的沃土,她的渴盼被扎入这片土中,长成了一大棵灰暗的、光秃秃的树。

    身后有脚步声逼近,雪青转头,示意走来的丫鬟驻足,上前听过情况后,眉心一蹙。

    荼白在前拉着傀儡,留心到这边的情况,亦是神色微变。

    两人对视一眼后,雪青踅身返回容央身边,如实禀道:“殿下,侯府那边的行军时辰已经定了,就是明日辰时。”

    容央揣在暖炉上的手一颤。

    雪青想了想:“还有一事……”

    容央眼盯着虚空,双手默默蜷起来。

    雪青低声:“驸马把奚长生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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