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悍将》


    第(1/3)页

    抉择

    大辽使臣十万火急地奔赴汴京,    自然是借两国联姻的名分,前来要求大鄞派遣援军,    共抗大金。

    事实上,    这样的求援信号早在半个月前就开始陆陆续续、或缓或急地传入宫中,只是始终没有得到官家正面的回应。

    照理说,大鄞既以嫡帝姬恭穆和亲大辽,    两国便该以秦晋之名同舟共济,    在大辽兵败如山倒之际,大鄞便是不主动扶持,    也万没有在对面开口求助后还推三阻四的道理。

    然两国烽火百年,    积怨甚深,    个中隔阂并非只靠一次和亲就能够消弭,    况邻国交战,    大鄞作壁上观,    本是最便于坐收渔翁之利的一方,草率站队,应援敌金,    无论最终结果是成是败,    于本国而言都是劳民伤财,    弊大于利。

    当然,    除以上两点考量外,    另一事也是官家始终按兵不动的缘由——金国使臣的一再造访。

    大鄞、大辽结盟,受威胁最大者,    莫过于正于东北崛起的大金。

    大金一国,    本就系女真族人反辽而建,    和大辽仇隙之深,不需赘述。

    早在建国前,    其首领完颜燊律就已把“灭辽兴金”的口号喊得震天,建国后的诸多战事,亦是专门针对此宏愿铺开,是以短短数年之内,就能鲸吞至嫩江一带,建都会宁,使大金成为大鄞版图上仅次于辽的一大邻国。

    这样雄心勃勃、立建大业的首领,当然不可能眼睁睁看大辽与大鄞结盟而不作反应,只是,无论是辽国的皇帝,还是国朝的官家,都决然想不到完颜燊律对这一场联姻的反应会如此之快,声势会如此之猛。

    大金的铁骑就像一群破笼的困兽,半年之内,横扫千里,所向披靡,把一度在大鄞国军面前叱咤风云的辽军硬生生逼退至皇城之下,而今,甚至面临着弃城南逃的耻辱和危机。

    一个是相知甚阙、但显然不容小觑的劲敌;一个是积怨百年、如今貌合神离的宿敌。

    前者求合作,后者要援军。

    大鄞被夹在其中,既不愿和前者结仇,又不敢和后者反目,更不能的,则是迟迟徘徊于这二者之间不做抉择。

    今日,很大概率是大金、大辽这二国使臣最后一次莅临京中,如果大鄞还不给予任何明确的回复,待北境硝烟平息之后,下一片烽烟四起的土地,恐怕就该是大鄞的关城了……

    戌时三刻,褚晏、褚怿准时步入文德殿,一袭褚红龙袍的官家已在长案后愁眉多时。

    灯如白昼的大殿里,静坐着丞相吴缙、参知政事余敬英、知枢密院事于鉴等三位文官大员。

    武将里,除枢密院的代表同知院事何定堃外,镇守东北——与大金交界处的贺家军之首——辅国大将军贺渊父子亦巍然在列。

    褚晏叔侄上前,行过礼后,默然退至贺渊一侧入座。

    褚晏寒暄:“什么时候回来的?”

    贺渊淡漠答:“官家召我,该到之时我到便是,至于具体什么时候,还需要向你汇报么?”

    褚晏闻言一哂,也淡答:“需要谈不上,但你要认为是,我也愿闻其详。”

    贺渊斜睨他一眼,不悦之情溢于眉间,其子贺平远亦浓眉紧蹙,鼻中哼出一丝冷气。

    文官那列窃窃私语声休止,吴缙正襟敛容,主持大局道:“既然褚家叔侄已至,那便请官家……”

    “且慢。”

    贺渊粗声喝止,不予遮拦道,“今夜所谈,乃是关系社稷存亡之大事,就只我等参会,恐怕不妥吧?”

    众人循声看去,吴缙泰然道:“今夜殿中所集,皆朝堂肱骨,陛下亲信,不知在贺大将军眼中,还有何不妥之处?”

    贺渊冷冷一笑,回应:“只怕最不妥的,就是这个‘皆’罢?”

    吴缙眯眼,贺渊朝龙椅拱手道:“外交之事,自六年前起,就一直由范申范大人主理,辽人是何脾性,金人底细如何,辽、金二国之间又有何渊源、宿怨,朝中不会有第二人比他更清楚。

    今夜,官家既是急召肱骨商议如何在辽、金二国之间抉择,研究我大鄞如何在这一场外战之中自保,就该物尽其用,人尽其才,把最合适之人,放在最合适的地方。

    既如此,又怎能少了范大人这位得力干将呢?”

    贺渊收敛视线,瞄回吴缙:“该不会是吴大人忌讳范大人前任首相的身份,故而有意把人屏于局外,以便一家独大,总揽大权罢?”

    一语甫毕,殿中众人色变声噤,还是于鉴耿介刚直,不忿道:“你既然知道如今的范申再不是什么一国首相,就该明白他何故至此,一个任由下属坑害国军,勾结外敌,以至国朝大败,不得不以帝姬下嫁邻王的罪臣,也配在此危急存亡之时‘尽用尽才’吗?”

    贺渊冷笑道:“罪不罪臣,什么时候轮到你于大人来定夺了?

    若我贺某没记错,范申对于金坡关一案是并不知情的,既不知情,又谈何‘任由’二字?

    再者,范申就算因监管不力而受罚,也仍是陛下御封的从三品银青光禄大夫,分管和外国使臣对接一事,怎么就不能和我等共同站在这大殿之中,给官家排忧解难,出谋划策呢?”

    于鉴反唇相讥:“区区一个从三品散官,硬生生被抬举成外交要员,贺将军这给人鞍前马后、俯首瞻仰的本领,可真是令我等叹服!”

    贺渊也不甘示弱:“不愧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御史中丞大人,贺某不过略表一态,就给打压成如蚁附膻的官场小人,这要再聊下去,只怕顷刻就要罪通于天,祸及九族了。”

    于鉴横眉,不及反诘,官家喝止道:“不必争吵,范申人已在路上,等等便到。”

    贺渊立刻拱手一揖:“官家英明!”

    于鉴显然没有料到官家竟已暗中叫来范申,霎时之间,一张脸气得铁青,两鬓胡须都微颤起来。

    官家自也知拂了他的颜面,轻咳一声,解释道:“大金使臣下榻国宾馆后,一直由他主陪,金人的意思,他多少更清楚些。

    当然,援辽还是联金,主要还是看你们几个商议的结果,也不是非要等他来才能开议。”

    “吴缙。”

    官家坐直,吩咐道,“开始吧。”

    官家亲自安抚,自然是有意在两派之间取平衡,贺渊不敢再冒头,于鉴那边却还是一脸的愤懑。

    吴缙知道他那直来直去的脾性,为免他继续就范申一事跟官家争执,平白闹僵局面,用眼神把其劝住后,方把辽、金二国使臣入京面圣的情况逐一道来。

    辽使所提的要求不消多说,基本是仗着联姻之名,或请求、或要求大鄞尽快出兵,最近一次,因大辽局势危急,辽使请兵时,甚至把一度藏于幕后的恭穆帝姬赵慧妍都拉至了台前来,俨然一副若大鄞不尽快发兵,就要把这位汉人帝姬如何如何的架势。

    官家毕竟是赵慧妍之父,虽然先前气她以卑劣手段谋害容央,但也知道那祸根并不在慧妍本性,而在自己为全私心命其替嫁和亲。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