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七夜 小倩-《浮生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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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哗啦啦一阵响动,那些家什全都砸在了怪物头上,紧跟着便是轰隆一声巨响,那冰箱直落下来,狠狠地压在了怪物身上,让只露出头跟四肢的怪物一时动弹不得,只能发出吱吱呀呀的怪叫。
这时,一阵轻风自紧闭的窗外吹进来,窗帘轻摇之下,一道黑影闪电般落进屋内。
聂采晨还没看清来者何人,便见一块手绢样的黑布从一只白皙的手中飞出,准确地落到那怪物头上。
伴着数缕滋滋有声的青烟,一阵刺人耳膜的惨叫从怪物抽搐不止的身\_体里爆发出来。
聂采晨看着冰箱下的怪物像泄气的皮球一样,慢慢地瘪了下去,最后缩成拳头大的一块灰色肉球,被那黑手绢一裹,刷地一下飞起,回到了那只十指纤纤的手里。
瘫坐在一片狼藉里的聂采晨,双眼直直地望着窗前那个身材修长,黑发过腰,一身黑裙的年轻女-子,结巴着问:“你……你是谁?”
当他突然意识到这女-人是从墙里直接穿进来的时,他身-子一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是你的邻居,住在你家楼下。我是在你妻子过世那天搬进来的。”黑衣女-子朝他莞尔一笑,抛玩具似的抛着手里裹紧的手帕,“今天顺便来抓这只讨厌的土蝼。”
“你……我不明白你……你在说什么。”聂采晨惶惑地看着她。
“头如山羊而生四角,寄生于人体之中,最喜以人心之中的精气为食,这就是土蝼。”女-子将手帕收进精致的提包里,走到聂采晨面前,出其不意地伸手拍了拍他的头顶。
聂采晨顿觉胃中一阵翻腾,侧头哇的一声吐出一股发出刺鼻恶臭的黑色黏液。
“刚才你吃的方便面里加了这妖怪的血。”女-人掩着鼻子说,“逢生辰而饮妖血的人,只要说出愿意为对方献出生命等之类的话,妖怪便能轻易上身。这只土蝼已经觊觎你的身\_体很久了,差一点儿,你就成它的新宿主了。”
“妖怪!”聂采晨无法接受自己脑子里出现这个词语,那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怎么可能活生生地摆在自己面前?
“据我所知,它以这座楼为据点已经很久了,之前跳楼的女-人,也是它的宿主,只因为它不喜欢那具躯壳,便想毁掉它脱离出来,换个宿主,然后便找上了这个女大学生,现在它又看上了年轻力壮的你。”
女-子以淡淡的口吻讲述着这匪夷所思的事情,她灵动的目光落到地上碎裂的相框上,那照片里,穿着婚纱的宁小倩在幸福地微笑。
“土蝼这种妖怪,必须在取得人类的信任之后,才能伤人。”女-子收回目光,叹了口气,“你妻子就是被它吸走了心脏中的精气才死的,医生根本查不出真正的死因,他们所看到的,只是一个有问题的心脏。”
聂采晨觉得自己的呼吸已经停止了,宁小倩不是死于心脏病,而是被一只扮作可怜女大学生的妖怪杀死了,这样的事实,他无法接受,可那黑衣女-子慧黠而坦诚的眼睛,又让他不得不相信,一切都是真的。
“这妖怪看穿了你思念妻子的心思,才幻化成老头儿的模样,以一派高人之姿,给你一个沾染它妖气的锦囊,诱你相信,你见到的这个苏绡是你妻子。你已经毫无防备地喝了它的血,一旦你说出愿意交付生命的话,它便能轻易占据你的躯体。”女-子俯身从地上拾起那张婚纱照,遗憾地摇摇头,“如果我早点儿来这里就好了。”
“是你一直在保护我吗?”聂采晨捶了捶乱作一团的脑袋。
黑衣女-子一笑:“保护你的不是我。”
聂采晨一愣,呆呆地问:“维尼熊、水果刀,还有冰箱……不是你吗?”
“呵呵,保护你的,一直都是这间屋子。”她缓步走到已经摔坏的电话前,拾起听筒,“或者说,她觉察到你的危险,把你叫了回来。”
“什么?”聂采晨越发糊涂了。
“你在寻找你的妻子吧?”她回过头,看着糊涂的聂采晨,“你以为她的灵魂真会附在某个生物上回到你身边吗?”
聂采晨沮丧地低下了头。
女-子走到他面前,把宁小倩的照片跟坏掉的听筒放到他手边,说:“其实,她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你们的家。”
此话一出,聂采晨如遭雷击,他猛地抬起头,抓住女-子的胳膊大声道:“你说什么?她在这里?她真的在这里?”
“替你挡了一爪的维尼熊,切断妖丝的水果刀,还有其他攻击土蝼的家什,换言之,这个家里的每一件东西上,都寄住着宁小倩的灵魂。”女-子转身朝窗口缓步而行,“人类的真爱,是很奇妙的东西,就算躯体已经死去,爱也会以某种方式存在,永远留下来,并且蕴藏着连我都感到惊讶的力量。原本我打算在土蝼的家里就出手,可从你家中传来的电话铃声让我改变了主意,我想看看,人类的爱究竟有多大的力量,事实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她在窗前停下脚步,优雅地-撩-开窗帘,银白的月光洒在她身上,柔和出一个曼妙的轮廓。
聂采晨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她口中的每一个字,突然像刀子一般刻在他心上。
“小倩!”他手足无措地站在一堆碎片上,下意识地伸出手去,“你在这里吗?”
黑衣女-子侧目浅笑:“她在这里,还想跟你说话。只是,人类无法直接听到灵魂的语言。”
聂采晨一惊,回了魂般跑到女-子身边,抓住她急问:“你究竟是什么人?你能让我见到小倩吗?”
“我?”黑衣女-子的笑脸,似开
于月光下的花,“如果我说,我是一个游荡于人间的千年树妖,我喜欢把我遇到的所有异事写成故事,投给杂志社骗零花钱,你信吗?”
“我……”聂采晨语塞-。
“呵呵,你会听到你妻子跟你说的话的。”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星子般的光彩,望着窗外沉睡于夜色中的城市,淡淡道,“许多时候,爱并不是轰轰烈烈地死去活来,也许它只是一句惹你不快的唠叨,也许只是一件亲手织的并不好看的毛衣,但是,它就是如此深刻地存在于平凡的生活里,温暖你,保护你,不要任何回报,就这么简单。”说罢,黑衣女-子朝前轻迈一步,身\_体在月光下渐渐透明,像梦一般消失在聂采晨面前。
聂采晨微张着嘴,看着女-子消失的方向,怀疑自己是否沉入了一场离奇的梦。
他紧攥着宁小倩的照片,迟缓地走回房间,看着这个由他跟她亲手建立起来的家,百般滋味纠结于心。
“小倩,对不起。”他拾起已经破烂不堪的维尼熊,紧-紧-抱在怀-里。
一室寂静中,墙边歪倒的电脑突然自动开了机,一首歌从音响里传出来:相信你还在这里从不曾离去我的爱像天使守护你若生命只到这里从此没有我我会找个天使替我去爱你……
动听的音符在屋内流淌,聂采晨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宁小倩的照片上,耳朵里依稀传来妻子的笑声,还有那句曾被他认为土得不能再土的——有爱便无敌。
尾声
“我,我讲完了。”黑袍六号怯怯地说。
敖炽吸了口气,瞟了我一眼:“故事里怎么又有树妖出场啊?要不要这么多树妖啊?”
“不好意思,我也是照着那本杂志上的内容讲的,里面的确提到了树妖。”黑袍六号赶紧解释,又指着黑袍五号道,“可能我跟他凑巧看了同一本杂志?”
我把敖炽拨到一边,不以为然道:“天下有这么多树,多几个树妖有何不可?再说,故事里这个树妖,也算自食其力,人家搜集故事来换零花钱,多么有节操!”
敖炽郁闷地扭过头去,哼哼道:“个个都有节操,就你没有!”
“你说什么?”我把脸凑到他面前,“再说一次?!”
“忙碌,永远是对不重要的人的借口!”敖炽掐住我的脸。
“这句话有什么问题?”我咧着嘴问。
“我让你做这个你说忙,做那个你说忙,整天瞎玩瞎吃就不忙了?”敖炽的眼睛蹭蹭冒火。
我拉下他的手,没甩开,认真地看了他很久,当我觉得他已经被我看得发毛之后,才语重心长地说:“敖炽,若有一天你真有危险,我再忙,也会去救你,哪怕你身在地狱。”
帐-篷里,一片东倒西歪之声,黑袍们个个捂着手臂喊:“酸死了!好肉麻!好冷!”
“真的啊?”敖炽的脸,从错愕到惊喜。
我点头。
他一把将我抱在怀中,在我耳畔低语:“既然我对你如此重要……最后的那个蜜汁烤鸡腿,就让给我吧!”
说罢,他闪电般地从烤架上抢过了那个异常肥美、滋滋冒油、香气四溢的鸡腿。
黑袍们大笑。
好吧,我不生气,一点也不。
让出一只鸡腿,也是爱的一部分,总好过将来我想让,却已经没有人来拿。生活嘛,不就是柴米油盐,平平凡凡。轰轰烈烈、光芒万丈的黄金城,离大家其实都很远。
有人相伴,有人笑闹,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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