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敖炽-《浮生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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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眼中的光彩渐渐黯淡下去,将布囊放到地上,低低地说是,主人
“出去吧。”他左手指一动,布囊便飞到他的手里,掂了掂,又道,“继续努力,我们还有一点点时间。”他走到放在书架旁的地球仪前,缓缓地转动这蓝色的大球,“三王一线……呵呵。”
“主人放心。”暮退到房门前,转身离开时,看着他夺人心魄的侧影,那张于心中沉淀辗转了千百年的脸庞,不禁黯然低喃,“我以为你会喜欢……”
七
我昏迷了大半天,直到翌日半晚才醒来.沧瞳找了他家的厨师,给我带来了美味之极的病号大餐,吃的我泪流满面,大赞这只猫有道德良心.
他跟玄终归相信了我,相信现在这个落魄的女-人,就是曾经那侠肝义胆貌美如花,淡定中又有叛逆,冷漠下暗含热情的树妖老板娘.
沧瞳凯说,这辈子他很少记住谁的眼神,除了那只比他还臭屁还傲气的树妖.虽然我现在面目全非,可是那说话的腔调,不屑的目光,还是能对号入座的.
玄很愤怒,说一定要宰了暮那个妖孽,替我拿回一切.如今沧瞳凯已知道了自己真正的身份,他们正在想办法,汇集所有可调动的力量,要与不停里的妖孽决一死战.
对,我的“不停“,在我几乎不知情的形势下,从一个无害并且有益的甜品店,变成了妖怪的坟墓.
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事,包括我。我离他那么近,甚至偶尔会远远看它一眼,可我竟没有发觉任何明显的异常。直到沧瞳凯告诉我,从十天前开始,每到深夜之后,一股奇怪的蓝雾还有一群怪鸟,就会从猛个地方汹涌而出,大肆捕猎各种妖怪。就连他的同族们也都不得幸免,那些修为略低的猫妖,已经被抓走了好几十只。他跟玄一路追踪,竟发现蓝雾与那些骷髅鸟,竟是从我的不停里“发源”出来的。
这场不其而至的灾难,然所有稍微具有灵力的妖怪们都感到即将到来的恐惧,连潜伏在我身边的张大虾都预感到危险,不敢出门。唯有我,毫无察觉。
“不过这不怪你。你本身不是太聪明,何况现在还没了法力。”沧瞳凯终于找到了“报仇”的机会。这死孩子。我无心与他计较,目前最关键的问题在于,在我的不停里,暮那个疯女-人到底干了什么好事。如果昨夜经历的那一场灾难是他一手策划,那她的目的在那里?
一直默不作声的玄,蹲在桌上作深思状,作为一只有思想的猫,他忽然转过头来,对我讲:“在一切行动之前,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把真正的你拿回来?如今你连一只骷髅鸟都不能应付,这非常麻烦。”
沧瞳凯用力的挠了挠头,问“你仔细想想,你认识的人里,有谁能够不经旁人任何提示,人出现在的你并且喊出你的名字?”
“要有这个人,我早飞奔而去了。”我叹息,或许九厥可以试试,可这居无定所的家伙,等找到他回来,只怕暮的黑手已经荼毒万千无辜了。不过就算是九厥,我也对他没太大信心,能穿透一副陌生皮囊,看到真正的我的人——一个已经永远消失,另一个不知所踪。
抚摸着手腕上失而复得,两次救我于水火的赤金文龙平安扣,浅浅热度仍在,敖炽那张总是高傲不屑,偶尔又遍及孩子气的脸孔,总是对我呼呼喝喝吵吵闹闹的声音,在脑中越发清晰。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错乱,在送给我这个平安扣之后的三天,敖炽就彻底消失在我的生活里了。他消失的头一天晚上,我们之间爆发了我们认识以来,最大的一次争执。
七
我昏迷了大半天,直到翌日半晚才醒来。沧瞳找了他家的厨师,给我带来了美味之极的病号专用大餐,吃的我泪流满面,大赞这只猫有道德有良心。
他跟玄终归是相信了我,相信现在这个落魄的凡俗女-人,就是曾经那侠肝义胆貌美如花,淡定中又有叛逆,冷漠下暗含热情的树妖老板娘。
沧瞳凯说,这辈子他很少记住谁的眼神,除了那只比他还臭屁还傲气的树妖。虽然我现在面目全非,可是那说话的腔调,不屑的目光,还是能对号入座的。
玄很愤怒,说一定要宰了暮那个妖孽,替我拿回一切。如今沧瞳凯已知道了自己真正的身份,他们正在想办法,汇集所有可调动的力量,要与不停里的妖孽决一死战。
对,我的“不停”,在我几乎不知情的形势下,从一个无害并且有益的甜品店,变成了妖怪的坟墓。
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事,包括我。我离他那么近,甚至偶尔会远远看它一眼,可我竟没有发觉任何明显的异常。直到沧瞳凯告诉我,从十天前开始,每到深夜之后,一股奇怪的蓝雾还有一群怪鸟,就会从某个地方汹涌而出,大肆捕猎各种妖怪。就连他的同族们都不得幸免,那些修为略低的猫妖,已经被抓走了好几十只。他跟玄一路追踪,竟发现蓝雾与那些骷髅鸟,竟是从我的不停里“发源”出来的。
这场不期而至的灾难,让所有稍微具灵力的妖怪们都感到了即将到来的恐惧,连潜伏在我身边的张大虾都预感到了危险,不敢出门。唯有我,毫无觉察。
“不过这不怪你。你本身不是太聪明,何况现在还没了法力。”沧瞳凯终于找到了“报仇”的机会。这死孩子。我无心与他计较,目前最关键的问题在于,在我的不停里,暮那个疯女-人到底干了什么好事。如果昨夜经历的那一场灾难是她一手策划,她的目的在哪里?
一直默不作声的玄,蹲在桌上作深思状,作为一只有思想的猫,他忽然转过头,对我讲:“在一切行动之前,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把真正的你拿回来?如今你连一只骷髅鸟都不能应付,这非常麻烦。”
沧瞳凯用力挠了挠头,问:“你仔细想想,你认识的人里,有谁能够不经旁人任何提示,认出现在的你并且喊出你的名字?”
“要有这个人,我早飞奔而去了。”我叹息,也许九厥可以试试,可这居无定所的家伙,等找到他回来,只怕暮的黑手已经荼毒万千无辜了。不过就算是九厥,我也对他没太大信心,能穿透一副陌生皮囊,看到真正的我的人——一个已经永远消失,另一个不知所踪。
抚摸着手腕上失而复得,两次救我于水火的赤金纹龙平安扣,浅浅热度仍在,敖炽那张总是高傲不屑,偶尔又遍及孩子气的脸孔,总是对我呼呼喝喝吵吵闹闹的声音,在脑海中越发清晰。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错乱,在送给我这个平安扣之后的第三天,敖炽就彻底消失在我的生活里了。他消失的头一天晚上,我们之间爆发了我们认识以来,最大的一次争执。
八
其实,我与敖炽,本来就是在针锋相对的火药味中相识的人。
初见彼此之时,他还是那条桀骜不驯,因谈玩而为祸人间的孽龙,我还是那初得人形,跟在子淼身边,懵懂任性的小树要,我笑他丑,他骂我苯,我们一开始就是不可调和的敌对关系。那时,他可以毫不怜香惜玉地给我一计耳光,而我回敬他的耳光也毫不逊色,我们在空中碰撞的目光,几乎擦得出火来。他说,我是第一个敢对他动手的女-人,他要我用一辈子来偿还这计耳光。
世事玄妙,我未料到,真是应了他那句狠话,在之后那段漫长岁月里,在那个曾让我刻骨铭心的人消失之后,长留在我身边的,真是只有熬炽了。他口里说着厌弃我的话,却一次次把我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用他自己的方式,替我修补破成了片的灵魂。他常常一边骂我,一边教我各种有用的法术与修炼的精髓。公平讲,我能拥有如今的千年修为,敖炽居功至伟。他是我的老师,我的朋友,我的敌人,各种关系混杂,但我们就是无法跨越那最后的一条线。
在任何人眼中,我们都应该是一对情侣。可在我的心中,我一直否认,一直抗拒。这种无法定义的关系,横在我与他之间,越过了无数个世纪。
不知从几时起,敖炽每年都会照着人类的习惯,送我一个求婚的戒指,说总有一天我回老老实实戴上。那些放在篮子里的各式戒指,越积越多,但我从未戴上其中任何一只。
可敖炽还是坚持着这个习惯。他的性格,好像从来没有变过,永远只听从他自己的意愿与执着,从不管我愿意不愿意,刻在他骨子里的狂妄与骄傲,我想,应该得益于他天生尊贵的身份。
是的,敖炽并非一条真正被视为妖物的“孽龙”,以“孽”形容,只怪他行事太出格,性格太倔强。他本是东海龙王的嫡亲孙儿,王族血统,傲视天下。而这东海龙族,不仅善水善火,且能降妖伏魔。镇守一方,身份尊容不输佛神。敖炽本可以腾云四海,逍遥天下,却被我这只微不足道的树妖栓住了脚步。
有一千年了吧,我数不出来我们在一起有多久,当一些事情成为习惯时,连遗忘都成了习惯。这一千年里,我们争执无数,长期保持互不相让的势头,可是,我有怎能否认,我们一直相依为命。
我们讨厌一个人,往往因为彼此太相似。
我们喜欢一个人,也因为彼此太相似。
可有些话,我始终都讲不出口。他也是。
还记得那个晚上,我整理衣柜,发现少了一件衣裳——那件一直被我小心收藏在锦盒里的绿纱衣。
那是我第一次以人的姿态出现在这个世界时,子淼送我的第一件衣裳。
哪怕过去了这么长时间,衣裳里头的每一条丝线,还是缠绕着昨日的点滴,抹灭不掉的回忆,悲伤的,美好的。
其实,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想留下一个与故人有关的纪念。子淼对于我而言,是我到死都不能忘却的人,只是到了今时今日,我对他的怀念已与爱恨无关。如果没有子淼,就不会有我。没有子淼,裟椤还是那棵长在浮珑山顶,与寂寞为伴的孤树,连个名字都没有。他是我最珍贵的回忆,我感激他。
丢失了这件衣裳,如同丢失了过去,我的生命突然被切割得不圆满了。那时的感觉就是这样。
我发疯似的找,屋子几乎被我拆了,可是找不到。直到敖炽回来,他轻描淡写地说,他替我新买了一堆衣服,发现衣柜空间不足,所以替我把那些旧衣服都扔了,包括那个锦盒。
他总是如此自以为是,总是如此喜欢替我做决定。
我强忍住心口那把快要从出来的怒火,冷着脸,让他去给我找回来。
他说,扔了就扔了吧,一件又破又旧的衣服,老搁在那儿也不嫌麻烦。还找什么找!
我又说了一次,你去给我找回来。说这句话时,我的眼神回到千年之前,我与他第一次正面冲突时。
他愣了愣,干脆一-屁-股坐到了沙发里,无能为力地耸耸肩,无所谓地说,一件垃圾而已,我忘了扔哪里了,楼下垃圾桶吧,不过刚刚有垃圾车来过,要不你自己跟去找找?
垃圾!
他的言行,终于彻底激怒了我。
我们开始争吵,各种能一语戳中对方要害的言辞,从两个从不知相让的人口里,爆发而出。
他讥讽我旧情难忘,那男人都死了那么久了,还把他的遗物当成宝,愚蠢之极。
我骂他不过一介莽夫,见识浅薄,不懂感情不懂尊重,这么多年了,毫无长进。
从星座学上说,我是生于严冬的射手座,他是诞在盛夏的狮子座,同为脾气暴烈的火相星座,一旦冲突,天雷地火。
最后,他指着我的鼻子骂,你就是还忘不了那个男人!
原来,他心里,一直是这么看我的。
心突然就被冻住了。
枉他在我身边这么多年,这些朝夕相伴的日子,真真是白过了。
他竟从未真正了解过我。
真正气极时,我反而是最安静的。
短暂的沉默后,我正视他的眼睛,一如千年前我们第一次交锋时的情景,用最平静的声音对他说——你让我厌恶。
显然,他还记得从前的那一幕,记得当时,我不撒谎的,冷漠的眼神。
“滚。”我转身回到了卧房,关上房门前,我头也不回地说,“我再不想看到你。永远。”
房门关上,我没有听到他有任何回应,也不想听到。
我憎恨被人自以为是地误会,别人不懂我,我不介意,可是,你怎么可以不明白我!
这次冲突的结果,是我一场暗自的眼泪,与他二十年的杳无踪迹。
我很少哭,他也从未离开我超过四十八小时,因为这场在之后看起来幼稚之极的争吵,我跟他走向了两条无法再相交的平行线。
对于妖怪来讲,二十年的时间不过弹指一挥。可是,再丢失了敖炽的二十年里,每一天,每一月,对我而言都是电影里的慢镜头。
平复下来的我,对于那天的行为,多少有些懊恼。毕竟,他对我的保护与陪伴,那些实在的关怀,的确不该被一件衣裳全盘否定。
我用了许多方法找他,找不到。他就像蒸发了一样。
我真生气啊,为什么这次你又这么听我的话呢?我让你滚就滚,还滚得这么一望无际。
敖炽留下的,除了满衣柜的衣裳,一篮子钻戒之外,就只有这个赤金纹龙平安扣了。
记得吵架那天,我曾气得将着平安扣的绳子扯断,扔到窗外。谁知翌日醒来,这东西又好好地系在我的左腕上。
我再扔,它还是会回来。
必定是敖炽的鬼把戏,不咋地他在这个平安扣上下来什么法术。我无奈,只能任它叮叮当当响在我的腕上。
现在,我才明白他给我这个东西的用意。
他曾说过,他最怕我这个笨蛋,在他不在我身边时,被别的妖怪吃掉,这实在太丢脸了!
我以为,我已有千年修为,怎么也算妖怪里的高手,能威胁到我安全的物种几乎没有,他的担心不会变成现实。却不曾料到,时至今日,还是他敖炽,用另外一种方式,将我这个“笨蛋”救了回来。
想得到这儿,我红了眼眶。
沧瞳凯与玄不解于我的失态,更加不知道我片刻的失神是为了谁。玄伸出他的猫爪在我眼前晃了晃,把我的魂招了回来。
“我要去一趟不停。”我揉了揉眼睛,突然站起来。
“你去能干什么?打探消息这种事,已经有人去做了。”沧瞳凯看了看窗外,“应该快回来了吧。”
很快,一只黑色的蝴蝶,扇动着一对生着暗蓝花纹的美丽翅膀,翩翩然停在了我的肩上。
“对不起,我也没办法替你解开咒语,如果不是他们告诉我,我根本认不出你。”蝴蝶很无奈地对我说,“你也真是衰,搞成这个样子。”
这蝴蝶,不是枯月,又是何人。
“你来了……”我突然不知说什么好了。
“我早说过那婆娘在这屋子四周动了手脚,你看,所有打出去的电话都是不在服务区。”
“难怪我给她的电话老打不通,去不停找她,她又总不在店里。”
“现在不停里头的那个不是她好吧!”
“也不能完全说不是,起码那个人形还是她的。”
“应该扒掉那婆娘的皮!”
“那岂不是变成你的同类了?”
“骨妖里没有这样使花招害人的货色!少扯到我们!”
一个身形高大,被帽子墨镜口罩长风衣裹成木乃伊的大嗓门男人从门口走进来,随之而入的,还有另外一个高挑挺拔的身影,以及一片亮眼的湖蓝色头发。
“咦,醒啦?”九厥走过来,坐到我身边,无视我讶异的眼神,随意摸了摸我的额头,“嗯,不烧了。你这小树妖,真是不能让我省心哪。”
简单的动作,熟悉的语气,他没有半分疏离与不自在的眼神,让心魂一直飘来荡去没有归依的我,突然踏实了。
“我说树妖,你不用担心,那个偷走你皮的婆娘,不会嚣张太久的!”顾无名摘了墨镜,一拍桌子,那两个黑洞洞的骷髅眼里,喷出的全是抱不平的怒火。他的脾气还是这么冲。
“你们……”我竭力让自己像从前一样淡定,但一看到围绕在我身边的这些家伙们,却酸了鼻子。那股在心里千回百转的感动于安心,慢慢沸腾我的血液。
我就知道,我不会一个人。
“她居然要哭了……”沧瞳凯惊讶地看着我,小声说,“她以前,脸上永远只有让人讨厌的,狡猾的微笑。”
“这样子还蛮好看的……”玄歪着脑袋看我,“起码比较像一个有喜怒哀乐的正常人。”
另外几个纷纷表示赞同。
“你们几个……”我赶紧擦擦眼睛,顺势给了离我最近的九厥一拳,恼-羞-成怒道,“再嘲笑我,我就剁了你们!”
“你现在也只能拿菜刀剁人了一点法力都没有。丢人!”九厥从不怕在我面前毒舌,只是在我发飙之前,他话锋一转,对众人道,“你们有没有想过,被动认出裟椤的人越多,主动认出她的人就越少,她被解咒的可能性就低。”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怔住了。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他们:“你们怎么会不约而同地出现在我身边?你们虽然都是不停的客人,可你们彼此间并不认识。而且你们说,暮声被动过手脚,我的任何信息都无法传递出去。”我看向沧瞳凯与玄,问:“最先知道我身份的人是你们,我昏迷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沧瞳凯坚决地摇头:“不是我们通知的。我们根本不认识你这些乱七八糟的同伙!”
话没说完,他就被顾无名揍了一拳,顾无名拧着他的耳朵道:“小猫妖,这里个个都是你的长辈,说话小心点!”
枯月扇了扇翅膀,从虚空中抖落出一个红得喜庆的信封,说:“我们收到了这个。”
九厥,顾无名,也掏出了同样的玩意儿。
我打开信封,里头,竟是喜帖。
为什么会是喜帖?我翻开那散发着甜甜香味的帖子,一行一行读着刻在一片红色里的字句。
别的我没有看到,我看到的,只有——
新郎:敖炽新娘:裟椤敬上
多扎眼的几个字呀!
我要结婚了,居然我自己还不知道。
当然,这个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被结婚”的对象——敖炽!
这个名字,此刻足以让情感完胜理智。
喜帖上注明的婚礼时间与地点,就在明晚,午夜零点,浮珑山脚,东海别墅。
最末处,还有一行小字——宾客请于婚礼前一天午时至XX市XX街179号“暮声”**,接待人:沧瞳凯玄
“我发誓,对此我们都很郁闷。”沧瞳凯道,“你是被结婚,我跟玄就莫名其妙成了接待人,一个大中午的,暮声里就来了这些家伙,个个问东问西。然后一对口供才明白,我们不知被谁给耍了。”
事态的发展越来越出乎意料,我不期然想起那天,我翻到的,恶魔牌。
也许,那个一直不曾露面的恶魔,的确已在朝我们,不止我们,朝我们所处的整个世界,步步逼近。
我看向窗外渐黑的天空,竟又看到了那幻觉般的一幕,那些灰黑的暗涌,比之前更显浓厚,张牙舞爪地吞噬了残留的光线,却还不罢休,贪婪无边。
九
我突然心悸得难受,手里的喜帖被攥成了一团。
“这天色看起来……真是说不出的诡异。”枯月停在窗边,又飞回来,“我似乎有种明天看不到太阳升起来的奇怪预感。”不止他,别的人都有。连我这个临时的“凡人”都感觉到了不妥,何况这帮修为不低的妖怪们。
顿了顿,枯月又说:“我刚刚去了不停,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那些源于店里的奇怪东西,在白天似是完全蛰伏的。我没有看到那个女-人,只有胖子跟瘦子在抢吃的。昨夜发生的那场屠戮,没有在白天留下任何痕迹。”
众人面面相觑。
“可不可以找个地方让我躲一躲?贵圈实在……太乱了!”一直缩在角落里,只敢听不敢说的木偶张大虾,小心地挪了过来,愁眉苦脸地问。
对啊,我竟还没有追问贵张大虾的来历。之前我为维持生计,抱着试试的态度去找一个会做棉花糖的帮工,我还当是运气好,还没走出两条街就看到在街边买棉花糖的张大虾,那时候他还是个人类,起码我以为他是。最让我庆幸的是,他的脚边居然还摆着一块“求兼职”的牌子,我与他,一拍即合,关键是他要的工钱很少,我完全可以负担。
那时候,他的出现对于我这个刚刚落难的家伙来讲,简直是雪中送炭的奇迹,而卧只顾着高兴,竟没有想过张大虾的出现,巧合得有些过分。
我一把抓住张大虾,厉声问:“老实跟我讲,你的出现,是巧合还是故意?说!不如我让他们把你拆了当柴烧!”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挑眉,九厥更是噗嗤一笑,朝我竖起大拇指:“啧啧,这样才像你嘛。”
“我我我……我不知道呀……”张大虾吓得更结巴了,深褐色的木头脸几乎渗出汗来,“我在地里睡觉……有人把我拖出来变成了人……要我装成买棉花糖的小贩等你来来来找6要我照应你的日常起居……”
果然是一场预谋!
“谁指使你来的!”我抓住张大虾的肩膀使劲摇。
“我真的不知道!”张大虾带着哭腔求饶,“您饶了我吧……我只知道他比我厉害好多……身上的灵力……好强……他隐身的……说我不照做就要拆了我当柴烧……”他伸出他僵硬的木头手掌,在肚子上摁了摁,一个可以放东西的小暗格在他的肋骨处打开,接着他取出一个鸽子蛋大小的珠子,胆战心惊地交给我说:“这是是是他给我的好处……我不敢要了……都给你们!求你们放我走吧……趁现在是白天……我怕!”
九厥拿过那珠子以端详,道:“这不是东海的千年蚌珠么,价值连城呢。”
东海?我一捶桌子,敖炽……这家伙一定在附近!
但是,九厥他们均表示,没有感应到附近有任何与东海龙族这种强大物种有关的气场。
难道是我的直觉错了?
“你走吧。”我松开张大虾,于是他连滚带爬跑出暮声。
站起身,我把手里皱成一团的喜帖朝桌子上一拍,抬头道:“这么重要的一场婚礼,我怎么好意思缺席。”
我知道,浮珑山脚下,从来就没有一座叫“东海”的别墅;我也知道,这场所谓的婚礼,更像一场鸿门宴;我还知道,这一去,我再无回头路。
但,我必须去参加“我的”婚礼。
暮,还有你的主人,我们的对决是不是正要开始?
还有你,敖炽,如果你真的回来,为什么不肯来见我?
“要去浮珑山的话,咱们稍后就得启程。那地方挺远。”枯月提醒道。
“好,就这么办,先吃点东西,然后出发去浮珑山。”我深吸一口气,神情颇有些视死如归的悲壮。
十
“如果以后你真要结婚,答应我,千万别选在初冬的半夜举行婚礼!”九厥站在浮珑山顶,边呵气边搓手,认真的说。
现在还是清晨,物品让九阙带我来到了山顶。
主力在这块已熟悉的像我身\_体一部分的地方,吹着已有了刺骨之意的山风,看脚下的风景,远处的云海,我的思绪干净平和的像一片无波的湖水。
我总是不停的跑来跑去,忘记了什么叫归属感。直到再回到这里。
曾经与子淼住过的山洞,无色花仍在老地方,枝叶摇曳,未有改变。我的手指从洞外石壁上,那三十道划痕上抚过。
这是当年我亲手刻在石壁上的,是我记录时间的方式。
从变成人形,来到这个世界,我最初的三十年,就在这里度过。那时,这里有和煦的阳光,变幻的四季,还有我开心的笑声,子淼温柔的身影。当然,还有敖炽不离不弃的陪伴。
桃桃花仍在,人面全非。
我作为一棵树的寂寞,在这里终结,而我作为娑椤的孤独,又在这里开始。
这就是所谓的循环?
“你的表情,不像是去参加婚礼,而是参加葬礼。”九厥在我背后轻笑,“我认识的你,不是个悲观的人呢。难道模样变了,性子也变了?”
我居然没有跟他斗嘴,只说“就把我送到这里吧,晚上不必跟我同行。”
临走前吃的那顿饭,被我间接动了手脚,九厥出手,在沧瞳凯他们一拨人的饭菜里,下了些利于睡眠的东西。
如果真的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我希望,殃及的只是我一个。
九厥不说话,转身走到山顶最高的地方,伸了个懒腰,不同意也不反对,只看了看手表,说:“都快十点了,怎么天还像破晓前那么暗?”
“已经十点了?”我还以为现在很早。
那些被我看了千百年的云海,没有了阳光的照耀,每一层都像夜色下的海面,翻滚着黑白缠绕的浪。四周寂寂的风声与暗淡浑浊的光线,显然会误导每个人的时间观念,将黑白颠倒。
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天亮?
日蚀?不可能这么久。
“大大的不妥。”九厥喃喃,扭头对我一笑,“小树妖,今晚你同不同意,我都得去喝你的喜酒。”
风声变得怪异了,呜呜的声音,从山脚下盘旋而上,一阵大过一阵,起初像一个孩子在小声哭泣,后来变成了一群人的嚎啕,听者不寒而栗。
我俯瞰着根本看不到底的山脚,突然对九厥道:“知道么,当年这里枉死过许多人。他们把我当做可以满足他们愿望的神树,不顾一切的想爬上来膜拜我,希望我赐给他们幸福。孤独到无聊的我,很乐意被他们当成神,享受被崇拜的感觉,同时看着无数男女,老老少少在攀爬时失足落下。”
“我知道,子淼告诉过我。这也是他将你留在身边修行的原因。不过,你也不必介怀。你救过的人,已经远多于因你而亡的人。”九厥摸摸我的头,如是说道。
我们并肩坐在那块大石少年上,我的头靠在九厥肩上,两人像欣赏世间最美的景色一般,看眼前堪比末世的场面。
天空根本没有放亮的意思,风月刮越猛,山顶上的砂石被吹得四处乱滚,纷纷哗啦啦坠下山去,发出咔咔的脆响,像无数人被扭断了脖子,骨头碎成了一块块。
离夜晚越近,死亡的味道越浓重。
我从衣兜里摸出那张死神牌,看看,又放回去。
我会一直带着它。
十一
当九厥的手表指向午夜零点时,我与他站在这座三层高的巨大别墅前,看着大门上写的“东海别墅”四个字,不禁相视一笑。
我们早晨来的时候,这块地方还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凹地,短短十几个小时,就高楼起平地了。
白色的大理石覆盖着整座建筑,在这个白天与黑夜完全混淆的时刻,显眼而突兀地立在这里,想一大堆被累积起来的白骨,冰冷而坚硬。两个贴在大门左右两根石柱上的“囍”字艳丽有余,喜庆不足,总让人想到一个苍白面目的女-人,却有一张艳红得过分的唇
门突然开了,朝两边缓慢滑动,门里的人,似是知道外头站了“客人”。
几个年轻姑娘,长得一摸一样,也穿着一摸一样的鲜红旗袍,热情地朝我与九厥笑着,脸声音都一样:“客人来了,这边请!婚礼马上开始了哦!”
刚一进去,大门立即徐徐关上。两道厚厚的石块碰撞在一起的声音,足以让你我的心下沉几寸。
引路姑娘们的身姿,个个都轻盈无比,穿行在两旁都是花朵的廊道里,边走边发出咯咯的笑声。精美的壁灯每隔两米就有一盏,水蓝色的灯罩,雕刻着轮盘与羽毛,从灯下浸楚的光亮,不是灯泡,而是一支支白色的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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