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你问吧。” 她顿了一下,说:“我不是你的孩子对吗?我的亲生母亲是你杀的,是不是?” 我平静地看着她,她的眼中满满的全是绝望。我平静地握住她的手,说:“你是我的孩子。” 金罗听了,沉沉叹了口气,又似不甘心,追问:“他们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 “不是真的。” 她眉头展开,舒心地一笑:“太好了。” 屋外的大雪纷纷扬扬漫天飞舞,地上铺着厚厚的银色毯子,印上足迹,又很快填平。簌簌的下雪声仿若音韵。 多年未仔细倾听了。 金罗溘然长逝于这一年漫天飞扬的大雪中。直到死,她都以为她是我和如愿的孩子,并且幸福地死在这个谎言里。 这个改变了我和如愿的一生的孩子,在这个大雪天里魂归迷蒙的天涯海角。 站在宫殿走廊的尽处,整个宫城的景色尽收眼底。层层排排的宫室相连,银装素裹,在铅灰色的天空下静默不言。 一场雪,在洛阳。一场雪,在云阳。 这又是一场雪了。 “太后。”身后响起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 我转过头。 是个十四五岁的年轻女子,梳着惊鹄髻,身穿天青色袄襦,白色的帔子,装扮朴素,双眼微红。 她容貌秀美,眉眼似曾相识,只是一时想不起。 “你是……” “独孤伽罗。”她说,“先父是独孤信。” 啊。 难怪觉得眼熟。同他年轻的时候很像—— 我已快要忘记他的模样。 他死后,妻儿俱流放蜀地。这孩子还能出现在这里,应是当时已经出嫁。 “你长姊走的时候没有痛苦。也算是一件幸事吧。” 她低头嗯了一声,有些哀伤地说:“长姊是先父最爱的女儿,同至尊又一向伉俪情深。只可惜福薄,天不假年……” “可有你母亲和兄长们的消息?” 她听了,噗通一声跪下,说:“求太后庇护!” 独孤氏显赫一时,却一夜倾覆。妻妾和诸子俱被流放蜀地,男子充军,女眷为奴。毓儿为了金罗,曾想****将他们召回长安,却被宇文护所阻。此后他们在蜀地更是被人欺凌,无处申诉。 我听了,心里暗暗想,如愿在时虽然势大,但诸子却没有特别出色的。何以他死后宇文护还恨不得赶尽杀绝? “你夫君是谁?” 她说:“司空杨忠长子杨坚。” 难怪了。 昔年杨忠同如愿交好,听说他的几个儿子个个雄才。只怕宇文护是担心独孤氏会和杨氏联合。 当日我曾同觉儿说,如果有无法解决的困难,就去找独孤信。我从来都是那么坚信他会保护我的孩子。 若他有知,也许亦希望我能够保护他的孩子们。 “如今杨氏的日子不好过吧?” 时有耳闻,宇文护对如愿的旧部颇多忌惮,多方打压。也因此杨氏一族自从如愿死后一直如履薄冰,日子并不好过。 “再艰难也得撑下去。我们独孤氏已经败落,若杨氏也败落了,先父哪里还有昭雪的一天?好在夫君是个有志气的男儿,懂得韬光养晦。如今宇文护势大,可盛极必衰月盈则亏乃是世间常理,他也必有倾覆的一天。——好日子在后头呢!” 我微微侧目看着她。年轻的女孩,眼中有温和又坚定的光芒。盛不凌人,衰不卑微。实在难得。—— 这是几分他的风骨。 “伽罗,你看这宫城。”我指着外面笼罩在漫天飞雪中的宫殿,“他们都为了住进这个地方拼尽全力。甚至不惜丢弃身家性命。可是住了进来又如何呢?” 伽罗走到我身边,亦举目远望。茫茫白雪中,哪有红墙碧瓦,金碧辉煌。 “宇文泰从前有句话说得对,站在顶端,除了无边的孤单,什么都没有。” 她目望远方,叹了口气,轻声说:“我听说,先父是因为太后才被太祖皇帝记恨,留下一道密诏,赶尽杀绝。” 我望着外面的宫城,没有回答。她亦没有追问。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