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怎样答他? 我遇着昔日倾心相爱的情人,软弱地想要和他重温旧梦,以补偿这失散十多年的思念,和当初被迫离散的不甘。 “不回答吗?”他一笑,松开我,转过身去,声音变得苍凉:“明音,在你的心里,一万个宇文泰也比不上一个独孤信是吗?到底是他刻在你身上的痕迹太深了。” 我流下泪来。 宇文泰在我身上刻下的痕迹何尝不是深入骨血。每每触及,都是切肤之痛。 他为何不问,我为什么要从洛阳回来? “宇文泰……”我心绪激荡,想要冲过去紧紧抱住他,他窄瘦的腰,他宽阔的胸膛,他已不再年轻的肌肤,已经开始花白的头。我想要用尽全身气力去抱住他。 他却大喝一声:“你如今回来,要以怎样的面目去见孩子们?!!” 我怔住,泪却哗哗流下。他不愿我回来。他宁愿我死在外面,也好过这样苟且着回来,让他颜面尽失。 为什么这样的结局? 门吱呀一声开了。袅娜走进来一个年轻的女子,面容如海棠般娇丽明净。她穿着妃色的大袖衫,长长的轻纱帔子挂在臂间,手里端着一只朱漆木托盘,托盘里放着一只莹润的莲瓣玉碗,碗里盛着暗红色的红枣莲子羹。 她仿似看不见我一般,轻盈地从我身边走过,走到宇文泰面前,娇滴滴说:“太师,冼儿亲手做的红枣羹呢。” 鼻子间飘过一丝甜润的香气。 宇文泰面无表情,淡淡说:“先放着吧。过来见过夫人。” 那年轻明艳的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是之前被高澄抓走的邹夫人吗?” 宇文泰点点头。 她于是将手中的托盘放在大案上,迈着绵软轻灵的步伐走到我跟前,盈盈蹲身:“冼儿见过夫人。夫人平安回来,真是天大的喜事。” 眼角稍稍一抬,露出不屑和挑衅的神色。 十五六模样,青春逼人,如盛夏阳光一般明媚灼人。她是谁? 我望向宇文泰。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对那女子说:“你先出去吧,我还有话要同夫人说。” 那女子温顺地行了个礼,低着头出去了。 大殿里重新变得阴暗又空旷。 我低头一笑,只觉得一股苦涩的味道自心底泛滥开来,浸泡得全身都是。 原来是琴尚在御,新声代故。 不知为何,想起了当年徐氏说的话:“天下男子莫不喜欢年轻美丽的女子,但是你可知色衰而爱弛么?到那时,你还有什么可以支撑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 “我果然是不应该回来的。”我垂目看着木头铺就的地板。 却惹恼了他,一把抓起我的手腕用力一拽,跌入他怀中。 又狠狠掐住,问:“你觉得我负了你?你也会觉得被人辜负吗?!那你为什么要负我?为什么要一而再地负我?!” 我看着他因为暴怒而通红的脸。他要报复我,我却无力还击,生生承受下来,只觉得痛断肝肠。 我宁愿他打骂我。 “我没有负你。我辜负的人是他,从来都是他。”我流着泪轻轻说。 他眼中的火熄灭了。精疲力尽般,颓然地松开我,退后两步,整个身体都陷入了光线照不到的大殿的暗处。 他低下头喃喃低语:“我愿用整个天下来换你。我想着,不管高欢提什么条件,要三荆之地,要河南,甚至要长安,我都给他。我这些年苦心经营的这些全都给他我也在所不惜!我不惜被万世唾骂,只想换你平安。晋阳一生变故,我立刻派人潜进去救你,可那些人却回来告诉我,你同独孤信趁乱南下了。” 我的手臂上,被他捏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可是心里的疼痛比手臂上的疼痛要剧烈千万倍。 他那样颓丧地躲进阴影里,如同蛰伏在暗处舔舐伤口的夜兽。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明音,你要什么我都给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他抬起头看着我,目光无限伤痛。 我无所适从地站在他面前流着泪,像一个做错了事情,却不知如何说对不起的孩子。 他通红着眼睛,声音愈凄苦:“我听说你们南下了,我想,也许不是我的终究还是会失去。当年是我拆散了你们,你们要是真的情深若斯,我就该放你们去。——我都放你们去了,你为何还要回来?” “我……” 他抬手打断我,重新挺直了腰背,从怀中掏出一片白色的布帛递给我。 我打开一看,如五雷轰顶。 邹氏明音,大统三年嫁于武川宇文泰为妻。三生结缘,今日始尽。既已缘尽,放归本家。从此各自嫁娶,两生欢喜。 各自嫁娶,两生欢喜。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