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大统四年(公元538年)-秋-《乱世明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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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泰仔细端详着那张粉粉的小脸,笑着摇头说:“不,像他阿娘更多,跟个瓷人儿似的。”

    我说:“孩子还没有起名字。”

    他放下孩子,对我说:“我早已想好了,叫觉吧。空生大觉中,如海一沤。”他抚着我的脸,说:“辛苦你了。这是我的嫡长子,我很欢喜。”他压低声音,轻轻在我耳边说:“我已想好,这孩子不管如何,我都立他为嗣,继承我的一切。”

    心里突然满满的都是温柔。这是一个女人关于人生的全部愿景。殷实安定的生活,疼爱自己的丈夫,被丈夫爱重的孩子。

    岁月将那些少女时关于生活与情爱的梦想都一一剥落。留一个残局,好歹都要收拾。这毕竟还是个人生。那些绮梦落了一地,再也收不拢,碎了也就碎了。

    世事无常,一切设定好的前景转身就化作一堵高大坚实的墙。

    春色委尘,断尽流年了。

    也许春熙楼蒙难那晚,宇文泰早来半个时辰,我们如今亦都甘心得多。

    往事不堪深究。

    不过好歹我有了个儿子。得他承诺,要立为嗣子。更多是给我的保证,我们母子永不会居于人下,仰人鼻息,低人一头。

    他已什么都做尽了。

    我问他:“你去看过姚阿姊了么?我最近也不能去看她,听说她偶尔能起身走动了。”

    他说:“我现在就去看看她。你好好休息。我晚上过来陪你和觉儿吃饭。”

    到了夜里临睡前,他从衣服里掏出一只小木盒递到我面前,说:“去年我们回长安之后,有人从叛军那里缴获了这个。几经周折,才有人认出是我们的婚礼上你佩戴的东西,这才还给了我。”

    我心中一动,接过来打开那盒子。果然是那只金奔马颈饰。

    不禁一笑,细细抚摸着它,说:“总算是失而复得。”

    他笑眯眯看着我,问:“怎么没告诉我丢了这个?”

    我抬头看着他,小声说:“当时家里乱成那样,你心情又不好,我不敢拿这种事来烦你。”

    他笑出声,似是心情愉悦,说:“不敢?你对我还有不敢?如今有了孩子撑腰,更没什么不敢的了。”

    我低头:“我哪有。”

    他伸出手臂抱住我,似是心满意足,在我耳边喃喃说:“明音,我如今再无所求了。我得了你,如今又得了觉儿,已什么都满足了。你尽可对我为所欲为。是我欠你的。”

    我的心底如贲开一眼细泉,温热的泉水汩汩涌出,四下流淌到四肢百骸。全身都暖暖的。

    亦奔涌到眼中,变成了眼泪,流下来。

    他一见,忙伸手来擦,说:“哎呀,才刚满月,别哭啊。会坏了眼睛。”

    我哽咽:“宇文泰,你不欠我的。”

    他一把将我抱住,来吻我的唇,轻声说,“明音,我那么爱你,什么都想给你……你别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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