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谈判-《光芒纪(全四册)》


    第(2/3)页

    叶深深示意了一下坐在身边的顾成殊,说:“我在深叶占的股份不过半,没有决定权,顾先生和沈暨加起来才是大头,不信的话,我让顾先生拿股权份额给你们看……”

    顾成殊不动声色地看着申家父子,说:“是的,我有必要向你们解释一下我们的股份构成。深叶和网店,都是我和沈暨出资,深深属于技术入股,占比不到一半,所以她做的任何决定,我和沈暨都可以直接推翻。”

    “放屁!”申启民立即爆粗了,“你们不是深叶吗?用我女儿名字开的公司,结果她股份这么少?!”

    “很遗憾,就是这么少。”顾成殊嘲讽地看着他们,“还有,别说百分之八九十了,因为深深是技术入股,所以当时我们还有个附属协议。她没有权利转让自己的股份给他人,哪怕是百分之零点一,都不可能。所以,你们想染指深叶,那是痴心妄想。”

    申俊俊脸色扭曲,怨毒得几乎要从轮椅上扑出去撕扯他:“姓顾的,你……你来消遣我们!”

    顾成殊根本不理他,转头看向叶深深,唇角微弯。

    说得不错,就是消遣。他已经拿到了他们需要的东西,心情大好,也不介意逗一逗这两个混账。

    叶深深向他微微点了一下头。这一刻,她真是庆幸顾成殊的先见之明,一开始就让他和沈暨的股份刚巧高过自己。

    可能在那个时候,顾先生就知道自己这一家是个大麻烦了吧。

    叶深深暗怀庆幸,又无奈地看向申启民:“所以,爸……我没法把深叶给你,因为我没有任何权利。顾先生说了,百分之零点一的股份我都转不了。”

    申启民咬牙切齿,咆哮道:“股份不让我们占?好!那你就等着你和你的店都臭名远扬,最后关门大吉吧!”

    叶深深反问:“爸,你就这么指望煽动网上不明真相的人们来谩骂我、侮辱我,非要置我于死地吗?”

    申启民冷笑不语。

    叶母再也忍不住,在旁边更咽道:“深深,你就服个软吧……欧洲那边一旦出事,在国内你又这么被人辱骂,你以后可怎么办?你的公司以后肯定……”

    申俊俊阴恻恻地打断她:“叶芝云!”

    叶母呆了呆,仓皇地低下了头。

    叶深深看着低头的母亲,直接便问:“妈,你觉得欧洲那边会出什么事?”

    叶母张了张嘴,瞥了申启民阴沉的脸色一眼,只能欲言又止避开叶深深的目光,满脸痛楚。

    见她避而不答,叶深深想了想,又说道:“说到欧洲的话,我曾经去欧洲几个大医院都咨询过弟弟的病了,还让妈把他的病历复印了带过去的,那边都说无能为力,并不是我不愿意……”

    申启民打断她的话:“行了,别讲这些有的没的,有钱还怕治不好?你就是断绝人性,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如今别的我们不谈,你就干净利落把店和品牌都交出来,我们才会替你澄清,让你认祖归宗!”

    认祖归宗。他以为叶深深会像她母亲一样感恩戴德,可她却仿佛没听到,

    顾成殊也不说什么,唇角露出淡淡的笑容,以饶有兴致的目光打量着申启民。

    他并未说话,那眼神却让申启民心里毛毛的。申启民恼恨不已,正要开口骂人,却听到叶深深说:“可是就算你们希望我回家,也不该在人前践踏我的名声啊!我什么时候当过路微的小三?我一步步走来干干净净,为什么弟弟要在人前污蔑我?!”

    申俊俊冷冷地说:“哼,污蔑你怎么了?老子瘫在床上好几年了,你不拿钱给我治病,反而花几百万去开那个破店!老子忍你很久了!”

    “俊俊,怎么对你姐说话呢?”申启民拉长声音阻止他。

    申俊俊冷笑着翻个白眼,毫不在意。

    谈到这种地步,叶深深已经连脸上表情都懒得奉送了。她拎着包站起身,看向叶母,平静地说:“妈,既然谈不拢,我就先走了。”

    叶母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站起身,哆哆嗦嗦地看着女儿,嘴唇翕动,喉咙却像堵住了一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叶深深却只看着她笑了笑,抬手将她脸上沾着的一条纸巾碎屑拿掉,又依恋地抱住了她。

    她在母亲耳边轻声说:“妈,帮帮我,也帮帮你自己。别再泥足深陷了,尽快离开他们!”

    叶母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反应,申启民已经骂骂咧咧地上来,把叶母一把拉住,拖了回来:“叶深深,你不肯把产业交给家里,你就等着被天下人骂死吧!”

    叶深深看了自己痛苦的母亲一眼,又盯着狰狞的申启民,一扫刚刚委屈的模样,冷冷地说:“骂死?你觉得我会怕被人骂?任何人都不可能从我手中抢走深叶!这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品牌,也属于所有亲手创建它、参与它、期待它的人,更是属于我们国人的高端设计品牌,不是一两个跳梁小丑能够图谋的!”

    叶母看着自己女儿清朗坚毅的眼神,听着她斩钉截铁的话,眼泪又止不住流了下来。一贯软弱的女儿,在她不知不觉之中,已经长成了这般坚强的模样,让她欣慰又惊讶。

    而申启民瞪着叶深深,眼中写满了不敢置信与愤怒。

    叶深深则毫不退缩,扬着下巴说道:“你们都死心吧!我宁可家丑外扬,把自己伤疤揭开给所有人看,也不会让深叶遭受重创,面临夭折的命运!”

    说完,叶深深头也不回,大步走出了他们家门。

    叶母看着女儿修长纤弱却始终挺直腰背的身躯,满眶的眼泪简直烫伤了她的眼睛,让她面前的世界都融化了。

    隐约间,她仿佛看到年幼的叶深深,小小的柔软的婴儿,趴在她的缝纫机下,抓着垂下的布料睁大好奇的眼睛,咿咿呀呀地笑起来。

    当时的夕阳映照在她们这一对被抛弃的母女身上,金色的阳光映照着深深。她女儿小时候,有着一双特别大的漂亮眼睛,眼睛上有着极其浓长的卷翘睫毛。那双眼睛盯着各色的布料和纱线,阳光在她的瞳仁与睫毛上闪耀,仿佛那个时候,她已经开始对面前的布料与针线着迷。

    那时候的她抱起滚倒在布料中的女儿,担忧地说:“深深,你可不要像妈妈一样,落得这样的一辈子啊。”

    她也不知道自己不想让女儿继承的,是自己的命运,还是自己的手艺。

    可后来深深还是选择了服装设计专业。叶母是个工厂女工,因为女儿考上了大学,正感到扬眉吐气,等知道她要去就读的是服装设计专业,她又仿佛被泼了一头冷水,连哭都哭不出来。

    她一辈子埋头在缝纫机上,驼了背,弯了腰,为的就是让女儿不要面临这样的人生。可谁知道,最终她居然还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终究都是命。她也只能这样对自己说。

    从深深小时候第一次摸到她缝纫的布料开始,或许就已经走上了这条路,再也无法回头了。

    就像现在,女儿头也不回地迈出了家门。她的人生路途迢遥,目标远大,可能连她这个母亲,也没机会将她留在自己身边了。

    叶母看着女儿的背影,脚步踉跄地追出门外,绝望地低低地叫了她一声:“深深……”

    叶深深站在楼梯口,顿了一顿后,慢慢回头看母亲。

    四目相望,都是心痛如绞。这么久以来,分离多,相聚少,她们已经有多久没有母女亲亲热热地相处过。

    在巴黎的公寓之中、在飞行空隙下榻的酒店中、在自己重新装修过的房子中,她每次画完设计图,抬头看见一室精致装潢,笼罩着柔和静谧的灯光,就越发明白,那破旧的小房子中,母亲端到她案头的那一碗夜宵,已经永远也不会再有了。

    也许这就是她想要飞得很高很远的代价。

    叶深深长长地深吸一口气,将涌到自己眼底的眼泪,勉强压抑了下去。

    “妈……我走了,再见。”

    她声音更咽颤抖,就像在告别自己以往所有的美好时日。

    叶母看着眼中女儿模糊的身影,急切地又往前走了一步。

    叶母说:“深深,妈答应你!”

    她这难以自抑的一句话,让叶深深陡然睁大了眼睛。

    她知道母亲的意思。

    她说:“妈,帮帮我,也帮帮你自己。”

    叶深深那含在眼中的泪,终于怔怔落了下来。

    叶母颤抖的声音仓促中断,她想要抬手去拉住女儿,蓦地旁边却有另一只手狠狠抓住了她的手臂,是申启民将她拖了回来,不顾她踉跄中撞到了门框,就将她一把砸在了门边柜子上。

    “咣”的一声重响,叶深深眼看着母亲的脸撞在柜门上。她惊骇至极,立即扑上去要护住母亲,然而门已经被重重关上。

    隔着门,只听到申启民的叫声:“叶深深,不想名声臭掉就拿个满意的条件再来找我,别来打发要饭的!”

    叶深深气恨地扑上去捶门,大吼:“你再敢动我妈试试!”

    里面一片混乱之后,叶母带着更咽的声音传来:“深深,妈没事,你先走吧……”

    这违心的仓皇语调,让叶深深更加愤怒失望。

    顾成殊看着她脸上绝望愤恨的神情,只觉得心里升起无比的怜惜悲哀。他用力拉住叶深深捶门的手,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制止她激动的情绪:“深深,要冷静。”

    对面的邻居被外面的动静惊动了,打开门看了看,悻悻道:“拍什么拍?好容易这几天清静点,怎么又吵!”

    叶深深咬紧下唇,怔怔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妈的,和这家人做邻居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隔三岔五不是那个瘫痪鬼大闹,摔盘子砸碗的,就是那个女的被老公和孩子呼来喝去的,骂骂咧咧还算好的,有时候打起来就没个完,真烦死了!”

    叶深深听着母亲的遭遇,只觉一阵冰凉混合着灼热直冲脑门,昏了头一般,抬脚发泄地狠踹那扇紧闭的门。

    顾成殊竭力抱紧她,示意她镇定下来,拉着她往楼梯下走。

    楼下有几个闲着没事的大爷大妈围着顾成殊的车打量着,还有人啧啧赞叹:“哟,咱们这小区什么时候居然来了个有钱人?”

    其实顾成殊个性低调,日常并不开跑车之类的,但那车标放在这老小区确实惹眼,还是被人看出来是豪车,对着就是一通猛拍。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