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把他抢回来-《光芒纪(全四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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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成殊抿紧下唇,依然面无表情地目送她离去。顿了片刻后,他也站起身,走出了门。
不知心中哪股力量在驱使,叶深深飞快地站起来,冲到门口,将纸门一把拉开。
刚刚走出门的顾成殊,和隔壁冲出来的叶深深,骤然相遇。
四目相望,他们一时都站在了原地,无法动作。
已经说出了“私人关系到此为止”的两人,明明应该是普通朋友或者路人的关系了,可这一刻他们看着对方,却都无法像个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
叶深深的胸前,那颗黑珍珠在闪着幽幽莹莹的孔雀绿光,而相配成对的,是顾成殊袖口的那两点光彩。
原本该相映生辉的两个人,却在此时相隔对望,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打破沉默。
许久,叶深深才鼓起最大的勇气,艰难地叫他:“成殊……”
顾成殊略微垂眼,看着她仰望自己的苍白面容,心里轻微波动。想着她在电话里说的那句很喜欢很喜欢自己,波动中又带上了潋滟的光晕,一晃一晃地在心口荡开。
他想,自己一定会永远记得,那一刻欢喜开心、幸福圆满的心情。
但在面对她的这一刻,他还是强忍住了,只板着一张脸,淡淡地“嗯”了一声。
叶深深深吸一口气,仰望着他,轻声说:“我……我想为之前误会你的事情,向你道歉……”
顾成殊略微提高声音,打断了她的话语:“道歉就够了?叶深深,你轻信别人挑拨的谎言,不向我求证只字片语,就擅自单方面地向我提出分手,对于你这种行为,我很失望。”
叶深深听着他冷淡的声音,怔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向她走来,在擦肩而过时略微俯头,在她耳边问:“再说了,知道郁霏伪造怀孕的事情就够了吗?你更在意的,不是还有我亲口说的那些话吗?”
叶深深又惊愕又诧异,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她不由自主地回头,想确认一下是不是沈暨告诉他的,然而顾成殊却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直到她的眼中出现了自己清晰的倒影才满意。
他的声音更轻了,低微得几乎要全神凝听才能听清楚的耳语,带着轻微的气流,暧昧地在她耳边低低响起:“回去看看你的邮箱,好好听清楚你相信的是什么。”
说完,他直起身子,再也不看她一眼,从她身边越过,径直离去。
叶深深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胸口弥漫的酸楚与疼痛几乎割裂了她的心脏。她有点虚弱地靠在柱子上,默然地想,或许顾先生已经对这么蠢的她绝望了,或许她已经彻底错过了顾先生,或许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机会了吧。
这绝望的感觉让她抬起手,紧紧地抓住了胸口的那颗珍珠。她死死地抓着,仿佛这是她唯一能握紧的东西,除此之外,她再无任何重要的依凭。
她的眼前一片黑翳,以至于就算她一直望着顾成殊的背影,也没有看到,他在离她而去的时候,抬起了自己的手,无比珍惜地握住了她送给自己的那对袖扣。
叶深深第一时间查看了自己的邮箱。
里面是两份音频。一份比较短,一份比较长。
她先将比较短的那份听了一遍,发现这就是突然发给她、在她听完后又立即自动销毁的那份音频。
“深深不是我女朋友。”顾成殊声音缓慢而沉稳,依然说着那句让她刻骨铭心的话,“她是我携手前行的同伴。”
只是叶深深这一次,压抑住了自己崩溃的情绪,勉强自己继续平静地听下去。
顾父问:“大概在什么时候回家?”
顾成殊说:“等深深不再需要我的时候,我会考虑的。”
“考虑?”
“请个职业经理人吧,薪水多给点。”
里面顾成殊的话,依然那么清晰地呈现,略带嘲弄。只是,她现在心里早就有了防备,再加上又是第二次听,所以隐约察觉到了里面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顾成殊说话的语调,有些怪异。有时候明明是一句话的开头,应该会有比较明显的开口的喘气声,但他却像是说到一半时那样平稳。有一句话的中间又似乎有点不应该存在的起伏,听起来……
叶深深毛骨悚然地想,听起来似乎像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句话,被人硬生生地剪辑成一句话。
只是,对方剪辑的技术实在太好,而且又被配上了平稳和谐的轻微背景音,所以她上次只听了一次,情绪又很激动,所以根本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妥。
她把这份音频听完后,又用颤抖的手,打开了第二份。
一开始,她便听到了走路的脚步声,然后是顾成殊开口说的第一句话:“请个职业经理人吧,薪水多给点,我看你书房积压的文件快一米高了。”
在那份短音频中出现过的话,但次序却完全不一样,不再是他为了打发叶深深而去请人的用意,却是在奚落顾父。而顾父则回答:“不好吧?外面那些人哪有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好使唤?”
“是挺辛苦的。”顾成殊平淡地说,“到现在还要费心关注我女友,千方百计通过各种途径阻止她的发展,实在太麻烦您了。”
顾父:“废话,我引以为傲的儿子居然跟一个摆地摊的女人同居,我自然要关心一下她究竟有何魅力,能让你瞎了眼。”
这段谈话内容,清楚地证明,他们在谈论的顾成殊的女友,是叶深深。
那么,为什么他又会在后来否认呢?
叶深深坐在椅子内,一动不动地绷紧了全身,笔直地坐着,听着那些对话。
顺畅自然的对话,剑拔弩张却又因为亲情血缘的关系两个人都在强行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只需要稍微与上一份对比一下,就可以清楚地分辨出这才是未动过手脚的、原来的音频。
叶深深默默地听着,直到顾成殊终于开口,驳斥自己的父亲。
“深深不是我女朋友。”顾成殊的声音缓慢而沉稳,说着最不容置疑的话语,“她是我携手前行的同伴,是我人生最重要的梦想,是我存活于世的意义。”
寂静的室内,悄无声息,唯有这句话,回荡在空气之中,隐隐回响,令她余生念念不忘。
叶深深抬起手,捂住了自己流泪的眼睛。
她把音频往前拉了一点,再听了一遍顾成殊的话。
“深深不是我女朋友。她是我携手前行的同伴,是我人生最重要的梦想,是我存活于世的意义。”
这么深切清楚的表白,却被人剪辑成了最伤害她的一句话。
他是爱她的,不是简简单单的喜欢,不是普普通通的在一起,甚至也不是口口声声宣布的爱。
是携手前行的同伴,是人生最重要的梦想,是存活于世的意义。
巨大的欢喜冲击着叶深深的心口,她终于知道了顾成殊竟然这么喜欢自己,这人生她理应觉得圆满欢欣,可她却无法开心地笑出来。她捂着脸,压抑着口中的呜咽声,却压抑不住潸潸而下的眼泪。她只能任由泪水漫过她的指缝,顺着她的手掌流到手肘,滴落在她的裙摆上。
滚烫的泪水在空气中变得冰冷,隔着裙裾渗透进来,凉凉地刺入她的肌肤。
这些微的凉意,逐渐蔓延了她的全身。因为哭得太过肆意,她的双唇无法抑制地颤抖着,太阳穴突突跳动,带来难以遏制的抽痛。
叶深深这才扶着墙,走到浴室去,开大了冷水,不管不顾地泼到自己脸上。直到脸被冷水击得几乎麻木,她才慢慢地停下了手,抬头木然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红肿的眼睛,苍白的面容,凌乱的头发,这么狼狈的叶深深。
是她的错,居然陷入这么浅显的陷阱之中,不可自拔。
固然,对方利用的时机很好,郁霏与顾父联合起来,接踵而来的重击,让她慌了阵脚,更失去了分辨能力。然而最大的过错,还是在她自己的身上。
她一直不安定的内心,她对顾成殊的不信任,她对顾成殊过往情史的妄加揣测,她与顾成殊在一起时因为卑怯而产生的痛苦,全都成了他们精准利用的对象。
仔细想来,他们这场感情的崩塌,其实最先是从她兵荒马乱的内心开始的。
是她的心不够强大,不曾坚定对顾成殊的信任,所以,才给了他们可乘之机,让他们之间的一切分崩离析。
叶深深死死地盯着镜中的自己许久,扯过旁边的毛巾胡乱地将脸擦干,然后才对着自己,一字一顿嘶哑地说:“叶深深,你要把顾成殊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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