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大学-《他从凛冬来[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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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去往机场的小轿车上,沈肆握着手机,额头抵着手腕上的幸运珠不住深呼吸。

    许知书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少年双肩颤抖,能听到些许零碎的、压抑到极致的更塞声音。

    他蓦地心痛。

    从认识沈肆的那天起,这少年就有着狼崽子一样的凶狠冷漠,能忍一切难忍之痛。

    这是第一次,他看见沈肆这样脆弱的一面。

    离开那个女孩,无异于让他把心头肉一片片剜出来。

    “小肆,你真的舍得下她?”

    许知书心生不忍,将车停在路边,“你的武术才刚刚登上起点,九月份就是中俄友谊赛,这是你登上世界竞技舞台的敲门砖。你要真回了霍家,这一切都没了。”

    沈肆握拳的指节泛白。

    许知书叹了声,认真地说:“师兄说认真的,现在改主意还来得及。”

    过了很久,久到许知书以为等不到回答时,沈肆抹了把脸抬头。

    他的眼尾泛着脆弱的红,将空洞的目光投向窗外,哑声说:“走吧,师兄。”

    “小肆,你再想想?”

    “走。”

    少年咬唇靠在椅背上,抬起手臂遮住了眼睛。

    留下来又有什么用呢?他始终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

    和那私生子叔叔合作后,他得到的唯一教训,就不是不该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沈肆认清了现实。他的存在,只会将身边重要的人一个个拖下深渊。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一个人躺在无边的夜色中忍受命运的愚弄,满脑子都是一个疯狂的念头:杀了霍钧。

    周娴的出现,只不过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死一般的沉寂中,许知书重新启动了轿车,机场的标志近在眼前。

    沈肆抿着唇线,想起了最后一次送童妍回家时,在林荫道上遇见的童家夫妇。

    他不怨他们。

    他们只是像自己保护童妍一样,在保护着他们的女儿。

    但沈肆没有想到,童向阳会气喘吁吁地追上来。

    “小沈!”

    那天傍晚,童向阳叫住他。

    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跑两步就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说,“年轻人就是身体好啊,走得这么快。”

    沈肆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身后,童向阳小心措辞着,声音里满是矛盾无奈。

    “叔叔是个平头百姓,有着普通人都有的弱点,也是迫不得已才做出这样的决定。毕竟,谁不想女儿开开心心的呢?但你还年轻,不要过早地对这个世界失望。”

    沈肆咬着唇肉,半晌说:“我没有怨你们。”

    正是知道他不怨不恨,所以才于心难安啊!

    “你误会了,我追上来不是想请求你的宽恕。我人到中年,虽懦弱无能,但好歹有二十年积攒的从业经验。”

    童向阳走上去拍了拍沈肆的肩,“所以,你要不要找个地方坐下来,听听我这个专业律师的建议?”

    沈肆一僵,回过头来。

    童向阳抬手看了眼手表,露齿一笑:“按分钟收费。先赊着,以后记得还。”

    那天从日落到天黑,童向阳和沈肆谈了整整三个小时,从取证的角度,给了他很多专业的建议。

    的确,沈肆知道自己的翅膀还不够强大,逃离不了名为“霍钧”的阴影。

    但既然逃不掉,不如回到炼狱,亲手打破这枷锁。

    ……

    童妍回到了家。

    听到开门声,紧绷着弦的夫妻俩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看着头发潮湿的女儿,童向阳难掩心疼,搓着手说:“闺女回来了?中午想吃什么?做你最爱吃的藕夹好不好?”

    “我不饿,中午不想吃。”童妍蔫蔫说完,关门回了自己房间。

    她衣服没换,头发也懒得吹干,就这么湿乎乎坐在书桌前发呆。

    看着窗外雨水沥沥,她愣愣地想:明明前几天还是晴空万里,怎么突然之间就变天了?

    这个世界怎么好像,一点光亮也没有了?

    笃笃两声,周娴敲门,端着一杯姜汁可乐轻轻进来。

    “妍妍,去洗个澡,别着凉了。”周娴将姜汁可乐搁在童妍桌上,紧皱的眉头下藏着心疼。

    童妍没有理会那杯冒着热气的可乐,只趴在桌上,慢慢、慢慢地抱紧了自己的胳膊。

    “妈妈,我好难受。”她说,眼睫湿润。

    周娴张了张嘴,忍着心软劝她:“妍妍,你还小,这只是你人生中一个小小的经历而已,一切都会过去的。”

    难得温柔的母亲,却让童妍整个人一颤。

    她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周娴,小声问:“妈妈,你怎么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周娴脸色微变,随即不太自然地撩了撩鬓发。

    “您知道我和沈肆谈恋爱,也知道他刚刚和我分手了?”

    童妍看着这个生她养她的女人,“您为什么一点也不感觉到惊讶?”

    周娴答不上来。

    面前的少女还有四个月就十八岁了。她聪明细腻,重情重义,不再是十年前那个转头就将邻居的电话号码忘在脑后的八岁小孩。

    这样的沉默足以说明一切。

    童妍眼眶酸涩,明白什么似的,“所以,您一开始就知道我和沈肆的事,这一切都在您的预料之中。”

    她嗓音颤抖起来,几乎更塞着问:“您去找他了,让他和我分手……是吗?”

    周娴看到了童妍眼里的信任在逐渐崩塌,这一刻,她的心痛并不比女儿少分毫。

    她没有否认,也不后悔。

    自从在童向阳嘴里知道沈肆真正的身世后,知道当年她艳羡的邻居家夫妻的过往后,她忽然释怀了,无比庆幸自己当初狠下心去找了沈肆。

    周娴看着女儿的眼睛,竭力平稳地问:“你知道他亲爸是什么人吗?”

    “那不是他爸爸!”童妍几乎立刻反驳。

    那拔高的声线令周娴一怔,初二那年的记忆在渐渐复苏。

    房间里只有闹钟滴答走动的细微声响。

    “妍妍,你以为你能救他,你们这个年纪的人总以为自己能当英雄。妈妈是老师,也曾满怀热血觉得自己能拯救全世界,可是后来才发现很多事都是有心无力,谁也不是上帝。沈肆没有什么错,可他躺在深渊底层……”

    周娴抬手捂住了嘴唇,深吸一口气才继续说:“你知道吗?那是光都照不进的地方,即便是我和你爸爸联手也无能为力!妈妈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拉住你,不让你陷进去。”

    童妍的眼睛也红了,心脏仿佛能拧出血水。

    “可是妈妈,我好不容易才把他从深渊里拉上来。”

    童妍轻声说,“您怎么能,又将他亲手推下去呢?”

    她想起了沈肆无数次专注凝视她的眼神,想起了街巷岔道里的亲吻,想起了夕阳下他询问能不能给她拍张照片……

    在楼下,他紧紧地拉住了她的手,像是乞求着挽留什么。

    可他嘴唇动了动,却只能泛出一个苍白的笑来,对她说:“头发乱了。”

    原来从那么久远开始,他已经在做无声的告别。

    无数个她以为甜蜜的瞬间,其实都是施加在沈肆身上的凌迟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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