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曾许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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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宸脱下阿珩做给他的衣袍,将衣袍揉碎撒出,带着玉山灵气的衣袍碎片落入大地,长出了无数棵桃树,一片郁郁葱葱的桃林,带来了点点凉意,阻挡着炽热干旱的侵袭。
风伯和雨师看性子狂妄的赤宸只防守,迟迟不出手攻击,心里约略猜到几分,对赤宸说:“这已经是神智全失、六亲不认的魔了,你千万不可因为顾忌旧情,手下留情。”
赤宸看了眼缓缓走过来的阿珩,“军队交给你们,立即撤退,我引她离开这里。”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们在哪里汇合?”
赤宸答非所问地说:“我是山野蛮夫,行事随心所欲,纵情任性,能上战场,却不能治国,并不是能带给天下安宁的人。
轩辕王虽然私情有亏、大义不保,可君王都要这样无耻无情,才能守住王位和天下,让百姓安居乐业。
打了这么多年仗,天下百姓早已经打累了,你们身为神农子民,能为神农做的也都做了,如果这次战役后,还能活着,就好好找个女人,生儿育女,过点太平日子吧。”
雨师赤松子盯着赤宸,眼神闪烁,欲言又止。
赤宸淡淡一笑,“人说高辛的诺奈将军容貌出众,才华盖世,性情文雅风流,是无数高辛仕女的香闺梦中人,可惜因为一段荒唐的男女情,终日沉浸在酒药中,成了废人。
只怕那些女子没有一个想到他会自毁容貌,自残身体,潜伏在神农将近二十年。”
风伯震惊戒备地看向雨师,雨师悚然而惊,知道赤宸手段酷厉,他暗暗握紧兵器,准备随时自尽,“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很早就知道了。
虽然你和少昊计划很周详,知道任何易容幻形都逃不过我的眼睛,不惜毒毁容貌,伤残身体,又知道你们自小言传身教的贵族气质难以伪装,特意托名‘四世家’的赤水氏,少昊还强迫赤水氏配合他,伪造了你的出生和经历。
不过我向来多疑,连自己的女人都不会轻信,何况你呢?”
“那你为什么不杀我?
反而这十几年来一直待我如兄弟?”
“如果是几百年前,我若知道你骗我,肯定立即就杀了你。
可几百年前,阿珩被我逼落虞渊时,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事情不能只用眼睛去看,还要用心去感受,所以我愿意给你些时间,分辨清楚你究竟是谁。
这么多年,不管你是诺奈,还是赤松子,你用高辛精湛的铸造技艺为我打造精良的兵器,让神农士兵有武器对抗轩辕王;你领兵作战时总是毫不怕死地冲在最前面,殚精竭虑帮助神农对抗轩辕。
你所作所为都有利于神农,我为什么要杀你?”
雨师默默无言,紧握兵器的手渐渐松了。
赤宸笑问:“少昊给你的任务应该是要我和轩辕王两败俱伤,方便高辛从中得利,你已经顺利完成任务。
刚才,你明明可以不必如此尽力,虚与委蛇后悄悄离开,你却为了救魑、魅、魍、魉,不惜对抗阿珩,以至重伤,你如今真分得清楚自己究竟是少昊的臣子诺奈,还是赤宸的兄弟赤松子吗?”
二十年的时光,对神族而言并不长,若太平清闲时,只是眨眼,可二十年的金戈铁马,转战四方,朝夕相处,生死相托,一起冲锋陷阵,一起饮酒大醉,一起受伤,一起欢笑……这世间,还有什么样的时光能比铁血豪情的峥嵘岁月更令人激动?
还有什么样的情谊能比生死与共的袍泽之谊更深厚?
二十年前,他凭借一颗坚毅的心毒毁了自己的脸,脸没了没关系,只要心知道自己是谁就可以,二十年后,他的心却已经面目全非,他究竟是谁?
赤宸的兄弟赤松子,还是少昊的臣子诺奈?
雨师神色怆然。
风伯的戒备散去,重重拍了下雨师的肩,依旧亲密地扶着雨师。
确如赤宸所说,管他是谁,反正风伯心中的雨师是好兄弟,在战场上无数次救过自己的命。
赤宸笑了笑,“知道你是诺奈的不仅仅是我,还有一个人也知道。
你虽然毒毁了脸,自残了身体,可她自从婚礼上见到你后,就一直在怀疑。”
赤宸望向双眼赤红、化作魔身的阿珩,“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不管有多么丑陋恐怖,只要你的心没变,在她心中,你永远都是你。”
雨师吃惊地呆住,云桑竟然早就认出了他?
她一直知道他在这里?
那些模模糊糊的小细节全都清晰分明起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身周总是会有彩蛾相随,有时是他孤独静坐时,蛾子会轻轻落在他的掌上,默默陪伴着他;有时是他深夜巡营时,蛾子会跟在他身侧慢慢飞舞,静静跟随着他。
无数个黑夜里,因为脸上的毒伤、身上的刀伤,即使睡梦中,他都痛苦难耐。
半梦半醒中,总有夜蛾翩翩而来,萦绕在他营帐内,用磷粉涂染着他的伤口,缓解着他脸上身上的痛楚。
亦真亦假,亦梦亦幻。
梦醒后,一切了然无痕,只有榻畔坠落的蛾尸,让他怀疑自己昨夜又忘记了熄灯,以至飞蛾扑火。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原来即使远隔千里,她仍一直在耗用灵力,守护着他。
每天清晨,当别人神采奕奕地睁开眼睛时,云桑是否面色苍白、神虚力竭地从蛾阵中走出?
她究竟陪伴了他多少个孤独的夜晚?
多少个疲惫的夜晚?
多少个痛苦的夜晚?
十几年,究竟有多少个夜晚?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在默默守护她,她一无所知,可原来这么多年,她也一直在默默守护他,是他一无所知。
雨师冰冷的面具上,缓缓落下了一串泪珠。
随着阿珩的逼近,最外层的桃林渐渐化作了枯木,赤宸的身子晃了一晃,脸色发白。
“我得赶紧引她离开,再不走大家都要死,你们立即撤退。”
赤宸要走,风伯拉住他,眼中泪花滚滚:“赤宸,你一定要回来!”
魑、魅、魍、魉等几十个兄弟,全跪在了赤宸面前,带着后面的万人军队也纷纷跪倒。
赤宸却看都不看他们一眼,不耐烦地说:“要走就走,别婆婆妈妈,哭哭啼啼,没个男人样!”
他已经尽力,无愧当日对神农王和榆襄的允诺,也无愧于八十一位兄弟歃血为盟时的豪言壮语,既然无愧天地,无愧己心,便提得起,更放得下。
赤宸大步走向阿珩。
阿珩已经到了桃林外,桃林逐渐枯萎,赤宸忙加大了灵力。
桃林绿意盎然,并且因为温暖,开始结出花骨朵,一朵朵桃花迅速绽放,缤纷绚烂,夺目犹如云霞,娇艳好似胭脂。
阿珩呆滞的眼中突然有了神采,表情异常痛苦。
她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这么巨大的力量,毁天灭地的力量在毁灭天地,也在毁灭她,甚至她的神识都已经被摧毁,她已经变成了行尸走肉,只知道无意识地走着,摧毁天地,也终将被天地摧毁。
可是,当千树万树桃花缤纷绽放时,那似曾相识的绚烂明媚,惊醒了她残存的神识。
漫天绯红的桃花下,她看见了赤宸,气宇轩昂,傲然立于桃花树下,他在等着她!
她分不清身在何处,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只是恍恍惚惚地无限欢喜,好似回到了他们第一次相逢于桃花树下时,又是一年的桃花节了吗?
他们终于可以长相厮守了吗?
赤宸微笑地看着她,向她伸出了手,她也笑着朝赤宸走去,她不记得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好像跋涉了千山万水,疲惫不堪,身体很痛,心很痛,只想靠在赤宸怀里,好好睡一觉。
她笑着向赤宸伸出了手,想握住他的手,抓住这一次的幸福。
可是,她惊恐地看见,赤宸脚下的大地干裂,赤宸的肌肤被灼伤,赤宸的手变得焦黑,犹如枯骨。
“阿珩,没有关系,过来!”
赤宸依旧伸着手,微笑着向她走来。
她恐惧地后退,是她!竟然是自己!她究竟变成了什么?
她惊慌地摸自己,却发现头上一根发丝都没有,肌肤焦黑干裂,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的肌肤,她已经变成了世间最丑陋的怪物。
她抱着头,缩着身子,往后退,哀哀哭泣,眼泪却连眼眶都流不出,就已经干涸。
她已经连哭泣的能力都失去了。
“阿珩,还记得吗?
我对你说过,你若是魔,我就陪你同坠魔道!”
赤宸努力地想靠近阿珩,她却哭泣着后退躲避。
赤宸悲伤地叫:“阿珩,不要躲我,我不怕你。”
可是我怕,怕我这个丑陋的怪物让你灰飞烟灭,阿珩一边无限眷恋地看着赤宸,一边无限悲伤地往后退。
赤宸看到阿珩痛苦的样子,心痛得犹如千刀万剐。
明明彼此深爱,却连靠近都不能,这世间还有比这更残酷的事吗?
明亮的阳光洒入桃林,照得片片桃花美得妖艳剔透,可是,在太阳的映照下,阿珩体内摧毁一切的力量越来越强大,阿珩最后残存的神识也开始消失。
渐渐地,她什么都不记得,忘记了轩辕,忘记了神农,忘记了自己,忘记了赤宸,忘记了一切,只牢牢记住了最后一瞬的意念,她要躲避这个桃花树下的男人,不要把他烧成了粉末。
阿珩冲着赤宸摆手,示意他不要靠近,嘴里啊啊呜呜地号叫,却一句话都不会说了。
赤宸依旧快步向她走来,阿珩为了躲开他,猛地转身,向着远方跑去。
“阿珩!”
赤宸快步追去。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一股灼烫,一股冰凉,风一般刮过旷野,消失不见。
随着阿珩的离去,空气中的炽热虽然没有消失,但已不再升高,轩辕和神农的军队都松了口气。
风伯和雨师下令撤兵,应龙见状,只是看着,没有进攻的打算。
刚刚经历了毁天灭地的死劫,士兵们心惊胆战,大将全部重伤,也实在没有能力再追击神农。
突然,激昂的冲锋号角响起。
轩辕和神农都震惊地抬头,看向号角声传来的方向。
烟尘滚滚,铁骑隆隆,上万人的军队出现在远处,当先一人驾驭着五彩重明鸟,一身黄金铠甲,散发着万道金光。
雨师惊骇地说:“不是说轩辕王重伤吗?
他怎么可能还能上战场?
不是说为了保家卫国,轩辕的全部军力都交给轩辕王姬了吗?
怎么还有一支军队?”
原来,第二次阪泉之战后,轩辕王就意识到,赤宸神力强大,心思狡诈,他根本不可能在战场上打败赤宸。
轩辕王知道赤宸对阿珩有情,这世间唯有阿珩,才能牵制住赤宸。
可是,怎么才能逼阿珩与赤宸对决呢?
轩辕王在逃回轩辕山的路上和赤宸、少昊一样,听说了阿珩自休高辛王妃,明白缬祖的死让阿珩失去了最后的牵挂,她打算离开轩辕了。
赤宸明明手下留情,未杀死轩辕王,轩辕王却命尹朱补打了他一掌,加重伤势,用自己的性命逼阿珩留下,之后又用整个轩辕的百姓逼阿珩出战,自己率兵埋伏在暗处,不管阿珩和赤宸谁胜谁负,轩辕王只要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进行伏击,都能成功剿杀赤宸的军队。
黄金铠甲,率领着千军万马奔驰而来,耀眼的光芒射入了每个战士的眼睛。
轩辕族的士兵,兴奋地叫着:“轩辕王!”
神农族的士兵,恐惧地叫着:“轩辕王!”
轩辕王的声音,威严温和地响彻天地:“轩辕的儿郎们,最后一次大战,打完这一仗就可以回家了!”
回家了!回家了!回家了……
充满灵力的声音绵延不绝地在旷野回荡,比任何号角都更鼓舞人心,比任何壮语都激励士气。
疲惫的轩辕士兵激发起了斗志,为了母亲,为了妻子,为了女儿,为了回家……他们每一个都爆发出了全部力量,跟着轩辕王冲杀向神农。
曾经闻名大荒、骁勇彪悍的轩辕铁骑,雄风再现。
士兵死伤大半,雨师、风伯、魑、魅、魍、魉都已经重伤在身,根本难以抵挡轩辕王筹谋良久的伏击,他们都知道此仗必败。
风伯脱下披风,对雨师呵骂道:“你这个高辛的卧底赶紧滚回高辛,去找你的主子少昊。”
雨师却和风伯并肩迎向轩辕王,大吼着说:“等打胜了这一仗,你求老子留,老子都不留。”
风伯眼中隐有泪光,魑、魅、魍、魉笑笑嚷嚷地说:“等打胜了,我们倒要去看看风流公子诺奈的温柔府邸,听说高辛的女人很是娇滴滴。”
“杀——”
“杀——”
嘶吼声中,两边的军队交战在一起。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与其说这是一场战争,不如说这是一场屠杀。
神农族士兵一个个倒下,一个个死亡。
魑、魅、魍、魉倒在了血泊中。
风伯被轩辕王的金枪刺中,浑身鲜血,从高空摔下,像秋天的枯叶一般,飘飘荡荡地坠向大地,他却面带微笑,那是他最后的风中之舞,他依旧像风一般无畏不羁。
雨师被象林的百杆竹筷射中,鲜血一股股飞溅而出,他身子摇摇晃晃,却半晌都不倒,手哆哆嗦嗦地抬起,象林吓得往后急退,又扔出一根竹筷,射向雨师的咽喉。
少昊身影急闪,挡开象林的竹筷,救下诺奈,抱着他逃离了战场。
“你的任务已经完成,我早就让你离开,为什么不撤离?
我这就带你回高辛。”
诺奈好像什么都没听到,只是伸着颤颤巍巍的手,想要做什么。
少昊查探过他的伤势后,发现他全身经脉俱断,已经来不及施救,悲痛地问:“诺奈,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要我帮你做吗?”
诺奈听而不闻,眼睛一直看着天空,天空高远辽阔,湛蓝澄净。
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五彩斑斓的蛾子,三三两两,在蓝天下掠过,犹如一朵朵盛开的鲜花,飘舞在空中。
他抬起的手,努力了好几次,终于颤颤巍巍地揭下了自己的面具,将面具扔到一旁,把自己丑陋狰狞的脸暴露在阳光下。
十几年间,好几次,云桑从他身边走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悲伤与愤怒交杂,似乎在问他:“你是谁?
你是许诺过保护我的诺奈,还是来祸乱神农的雨师赤松子?”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只能躲藏在黑暗的面具下,避开她的双眸,如今,他可以堂堂正正地告诉她,他的心没有变!他不需要戴着面具,见她!
诺奈的手哆哆嗦嗦地伸向蓝天,一只只彩蛾围聚而来,越聚越多,白色的、红色的、蓝色的、黄色的……犹如春临大地,一朵朵美丽的花朵盛开在他身周,还有几只美丽的蛾子竟然飞落到了他的指尖,诺奈无限温柔,又无限缱绻地凝视着蛾子。
仍然记得,几百年前,凹晶池畔初相逢,她无拘无束的笑靥搅动了一池春水,也惊动了他的心;凸碧山上,她芳姿俏立,慧心独具,令他惊艳倾慕,甚至隐隐的痛心,知音难遇,可她竟然已经是少昊的未婚妻。
世人的唾骂,战场上的血腥,多少个寂寞痛苦的夜晚,支撑着他的唯一力量就是云桑凹晶池畔的笑声、凸碧山上的倩影。
他是多么想看到她,多么想再看她笑一次,可是二十年,整整二十年,他都躲在面具后,不敢看她一眼。
云桑,我现在能看你了,只想再看你一眼!最后一眼!
可是,我知道不可能了,你现在一定还在轩辕山,那个名满天下的轩辕青阳是个好男儿,只希望他以后能好好待你。
云桑,我不能再为你建水凹石凸的一个家了,又失信于你了。
我此生给你许过的诺言,似乎都没做到,可是,那个和你相逢在凹晶池畔、凸碧山下的男子并没有辜负你。
一只只蛾子飞向诺奈,停留在他的手上、胸上、颊旁,翅膀急促地扇动,似乎在传递着什么,可是,诺奈看不懂,他只能无限温柔,又无限缱绻地凝视着它们。
最终,他满怀遗憾,缓缓吐出最后一口气息,手猛地坠下,双眸失去了神采,却依旧凝视着那些美丽的蛾子。
成千上万只彩蛾,萦绕着诺奈,翩跹飞舞,犹如春离大地,落花漫天。
宣山顶上。
自从战争开始,云桑就强撑着,爬到桑树上,凝望着东方。
四周全是各种颜色的蛾子,一团团,一层层犹如彩色的锦缎,铺天盖地,遮云蔽日。
云桑在等候。
等着战役的可能胜利,和诺奈的死亡。
如果神农战胜,作为高辛的卧底,他应该会作乱。
她已经下令给赤宸,杀了他。
等着战役的可能失败,和诺奈的活着。
如果神农失败,他的任务完成,应该会离去。
不管何种结果,她都已经决定了自己的命运。
战役失败,神农国亡,她作为长王姬,无颜苟活,只能以身殉国;战役胜利,诺奈被杀,她作为亲口下令杀他的人,也不可能独活,她要追随他而去。
可是,她从来没想到,她等来的消息是:神农失败,诺奈死亡。
诺奈,你为什么不离开?
你的任务不是完成了吗?
为什么不回高辛?
隔着千里,与诺奈最后凝视着蛾子的温柔、缱绻的双眸对视,云桑明白了诺奈想要告诉她的一切,可是诺奈却无法听到她想要告诉他的一切。
不过,没有关系,我们很快就会团聚,我会仔仔细细把这么多年的相思都告诉你。
当诺奈的心脏停止跳动,手重重落下时,一只只蛾子惊飞而起,一片片,一朵朵,绕着诺奈翩跹,如漫天飞舞的哀伤落花。
云桑身周的彩蛾也骤然而起,疾掠轻翔,犹如彩云散、锦缎裂。
云桑珠泪簌簌而落,唇边却绽放出最娇美、最温柔的笑颜。
诺奈,我来了,我马上就来了,等等我!
云桑把最后的灵力化作火球,烈火从桑树的根部开始,从下而上,熊熊燃烧起来,很快,整株桑树就化作了一朵蘑菇形状的巨大火把。
云桑一身白衣,站在烈火中央,身姿翩然,不染尘埃。
那么巨大耀眼的火焰,带着神农王族生命化作的灵气,冲天而起,即使远隔千里,依旧看得到。
这世间还有谁能有如此纯正的神农王族灵气?
原来这就是诺奈宁肯战死沙场,也不肯回高辛的原因。
少昊扶着诺奈的身子,把他的头抬起,让他依旧睁着的双眼看向缤纷绚烂的天际流火,那一朵朵犹如流星一般滑过天际的烟火是为他而燃。
“诺奈,看到了吗?
云桑怕你孤单,来找你了。”
宣山上,火越烧越旺,红光漫天,紫焰流离,犹如一场盛世烟火。
云桑全身都已经烧着,发出如白色山茶花般皎洁的白光。
她焚心炙骨,痛楚难耐。
在一片白光中,云桑看到了诺奈,他一身锦衣,款款走向她,文采风流,儒雅卓异,犹如他们在玉山上,凹晶池畔、凸碧山下初相逢时。
恍恍惚惚中,云桑忘记了烈焰焚身的痛楚,漫天流光、彩焰腾飞,好似是他们婚礼的焰火。
天地间纸醉金迷,五彩缤纷,欢天喜地,好似全天下都在为他们庆祝。
她又喜又嗔:“你怎么才来?
我等了你几日几夜,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怕,生怕出了什么事,他们都说你不会来迎娶我了,让我不要再等,我才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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