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裕番外(3)-《替嫁宠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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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乐容从未想过,年幼时的司裕竟过得那样艰难,哪怕一粒饭、一口水,都须竭力去争取,没有任何人能为他托底。

    易地而处,她或许撑不过几日。

    他却咬着牙关走到了如今。

    难怪刚救下来时少年曾那样戒备,浑身剧痛都不吭一声,亦不甚在乎满身的伤痕。

    沈乐容既已窥得前因,便知司裕不欲将这些事过分袒露于人。捧着香喷喷的汤时,虽摆了听故事的架势追问不休,却也时时拿捏着分寸。每尝司裕沉默垂眸时,还会以玩笑化解气氛,而后在做晚饭时多添一道他喜欢的菜,算是心照不宣的抚慰。

    这些小心思,司裕都看在眼中。

    冰封了十几年的那颗心,也似在这座暖烘烘的小屋里,裂开稍许缝隙。

    ……

    山中不知岁月,唯有两人相伴。

    临近过年时气候渐而转暖,司裕的伤势亦在沈乐容的精心照料下迅速恢复,连同清冷的眼底,都添了愈来愈多的笑意。

    除夕那夜万家灯火,沈老尚未归来,只托人捎了封信。心里说他碰见了旧友要开春才能回来,让沈乐容看顾好自身,若平素碰见麻烦的事或是觉得过年了独自冷清,尽管去寻道长们或是邻近的猎户,他走之前已经打好了招呼。

    沈乐容有点失望,却也没法子。

    师父就是这样的性子。

    年轻时游历四方,腿脚就没闲过,后来收养了她,因孩子太小,不好四处奔波乱跑,便开了医馆暂且安家,顺道收个学徒解闷。十余年如一日的操劳,好容易等到小徒弟长大,又有人能就近照料,他这趟进山后七弯八拐,早不知窜到哪里去了。恐怕是被束缚太久,要借机好生逛一圈。

    这于他而言,也算是自在游荡了。

    沈乐容头回独自过年,捏着家书黯然了半天,想着师父在山间自得其乐的模样,又渐而恢复笑容。

    何况,她身边还有司裕呢!

    少女重归欣喜,瞧着司裕手脚灵便了许多,虽仍不许他四处乱跑,却还是寻个拐杖给他,拉到厨房里打下手。

    司裕没上过灶台,收拾食材却颇利落。

    ——不管是住在万云谷的小屋,还是独自夜行千里,他向来都靠自己果腹,收拾野味很有一套。触类旁通之下,旁的更不必说。

    沈乐容得了闲,便先贴窗花挂灯笼,将司裕刻好的桃符挂在门口。

    到日倾西山,在种种装饰下,整个小院几乎焕然一新。炖在小火炉上的羊肉已散出香喷喷的味道,厨房里种种食材齐备,沈乐容兴致勃勃地生了火,让司裕坐在灶间看着,她系了围裙亲自掌勺,准备这顿年夜饭。

    年华正茂的姑娘,自有昳丽姿貌。

    她平常素面朝天不饰妆容,连衣裳都是最舒适简单的,碰见年节时却又格外用心,定要好生过节。今早将院子里外清扫干净后,她趁着晌午特地沐浴换了新衣,挑着极衬身姿的娇艳裙衫,头发挽了漂亮的髻,连平素很少动用的妆盒也被掏出来,珠钗轻摇,耳坠精巧,衬得那张脸格外俏丽活泼。

    此刻热气袅袅,她哼着歌儿,笑容浅淡。

    两道菜先后出了锅,她麻利的盛起来在旁边先热着,又去瞧蒸着的鱼,闻着那味儿,还颇满意地叹息了声。

    司裕拨弄柴火,唇角微挑。

    长这么大,他是头回认真过年。

    在京城和魏州的时候,每年除夕夜里阿嫣都得跟长辈亲人们一起,最多叮嘱嬷嬷一声,请她将备好的年节厚礼送去,照看着司裕些。只有等到正月初一去寺里进香时,司裕才能瞧见她年节里的欢喜笑靥,阿嫣亦会说些吉利话,带他体尝市井之乐。

    至于满城喜庆的除夕夜晚,司裕多半是寻个高处的树杈躺着,旁观属于别人的欢庆与热闹。

    而他始终隔绝在外,独望夜空。

    直到如今。

    外面暮色已昏,夜幕降临,小院里布置得满目欢庆,灶台间亦有菜香四溢。灶膛中火光明灭,热烘烘照在少年清冷的脸颊,他将碍事的拐杖丢在旁边,漫不经心的照看着火,目光逡巡间,不时瞟向少女含笑的脸。那厢沈乐容忙不过来,又取了蒜让他多剥些,待会好爆炒出香味。

    司裕随手接了,轻易捻去外皮。

    万云谷杀手的声名,颇能令人闻风丧胆,司裕是其中佼佼者,取人性命只在顷刻之间,这等琐事实在大材小用。

    换在从前,他大抵懒得多瞧半眼。

    此刻却觉出种温暖相伴的乐趣,在剥好了蒜后,瞧着院里灯笼挂得不够齐整,往灶膛里添了点柴火,忽而站起了身。

    沈乐容挥舞锅铲,“你去哪?”

    “灯笼挂歪了。”司裕不自觉觑向锅中,淡声道:“我去挂好。”

    沈乐容点了点头,提醒道:“拐杖。”

    “用不着,麻烦。”司裕抱怨。

    沈乐容半点都不通融,笑而挑眉道:“你骨头都还没长好,本该在屋里躺着的。这会儿出来了还不老实,万一骨头长歪,叫人知道了,不说是你跳腾,还当是我医术不精呢!快拄好,别砸了我的招牌。”说着话,挑出刚炒好的冬笋,拿筷子夹着送到他嘴边,“尝尝味道如何。”

    司裕探头过去尝了尝,“好吃。”

    “也不看是谁炒的!”沈乐容满足而得意,不忘催他,“拿着拐杖去,别落下小毛病。”

    “行吧。”司裕拗不过她,只能从命。

    从前飞檐走壁神出鬼没的杀手,如今却只是个乖顺的凡夫俗子,察觉厨房里不时瞟来的目光时,他也没乱来,老老实实踩着石凳去挂灯笼,拐杖始终没撒手。直到绕过厨房门窗,少女已经瞧不见了,才丢开拐杖,飞身轻跃勾住屋檐,飞速将灯笼摆弄整齐,而后一跃上了近处树梢,躺在树杈上舒展腿脚。

    ——还好,伤筋动骨后身手尚在。

    冬末的夜风微寒侵人,司裕仰起头,望着同样浩瀚的苍穹夜幕,心境却似与从前截然不同。他忍不住看向炊烟袅袅的厨房,仿佛能透过墙看到里头忙碌的身影。

    而后,唇角悄然勾起了笑。

    回到厨房的时候,司裕仍老实拄着拐杖,伤重的那只脚踩在地面时都格外谨慎。

    沈乐容瞧着颇为满意,觉得他出去耗了这么半天才回来,想必是慢吞吞挪移没乱跳弹的。宽慰之余,让他往灶膛添些柴火,将已出锅的几样菜和炖好的汤挨个端进屋里,等着待会儿开饭。

    司裕任凭吩咐,顺道掌了灯。

    等沈乐容脱去围裙,兴冲冲进屋用饭时,里面烛火暖融,桌上杯盘碗盏齐全。当中的竹编小篮里还放着一大束盛开的茶梅,虽摆得凌乱了些,却开得鲜妍热闹,凭添春暖之意。

    而少年已然坐入椅中,清冷而懒散地靠在椅背上,烛光映衬着俊秀眉目,如寒玉生辉。

    沈乐容目光微顿,“你摘的?”

    “就在墙外,不远。”

    “你就糊弄我吧!”沈乐容自然知道最近的茶梅长在哪里,来回要走一炷香的功夫。她今日忙于琐事没顾上,也不知司裕是何时偷偷跑出去的,竟摘了这么些回来,悄无声息的摆在案上,为此良夜凭添色彩。

    心头有担忧浮起,更多的却是欢喜,她望着少年含笑觑来的眸子,到底没舍得再凶他,唯有笑意涌上眼底,令眉眼弯弯。

    司裕眸中笑意也浓了些,如冰消雪融,连声音都添了暖意,“别傻笑了,过来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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