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回来了,总算回来了。 哪怕此处离魏州的王府尚有近千里之遥,但只要进了谢珽的地盘,心里就是踏实的。 她躺了片刻,命人备热水沐浴。 屋里炭盆熏得暖热,浴汤里添了好些玫瑰香露,闻着便觉香味扑鼻——岷州并不富庶,这玫瑰香露也来之不易,刺史这般招待,实在是下了血本。 不过香露柔滑清冽,泡进去确实极舒服。 月事已尽,身体已然恢复如初。 自打被掳之后,她先是被装在木箱子里颠簸,后又被周家兄弟钳制,时刻提心吊胆,不敢有片刻松懈。哪怕后来被谢珽救走,在剑南的地盘迂回潜行时,两人也都极为小心,从未进过客栈城池,最多在村野小镇投宿,换片刻安歇。进了岷州,她记挂谢珽安危,仍心事重重。 直到此刻,颠沛流离尽已远去。 阿嫣闭上眼睛,整个人笼在在氤氲蒸腾的热气里,四肢百骸俱觉惬意无比。 隔日清晨,阿嫣精心梳妆。 玉露和卢嬷嬷虽不在,官驿里却有时常伺候官宦女眷的巧手仆妇,瞧着阿嫣青丝如云,便梳了个雍容的牡丹髻。因阿嫣逃窜中只以一枚玉簪挽发,并无旁的首饰,仆妇又捧来几方锦盒,恭敬放在妆台上,屈膝道:“这是刺史大人备的薄礼,还请王妃过目。” 狭长的几个锦盒,里头铺了绸缎,各自分成数格,装着钗簪、耳环、珠钗、花钿等物。 一眼瞧去,只觉金玉粲然,光彩夺目。 阿嫣未料官驿这般齐全,不由笑道:“这位薛刺史倒是大方。” 仆妇身份虽微,迎来送往的却都是官妇,谦卑且不怯场,闻言笑吟吟道:“岷州是个小地方,虽也有几分山水,却偏僻得很。殿下身份尊贵,又是神仙般的容貌,难得来一趟,自然要用心招待。这是点小心意,还望殿下能不嫌弃。” 嫌弃倒不至于,阿嫣只觉得破费。 太师府虽门第渐落,却也是先帝提过御书匾额的,珍藏的书画无不价值千金,阿嫣打小锦衣玉食,也算金尊玉贵。 后来嫁进王府,富贵自不必说。 像谢珽送她的几斛珍珠、金雀披风、华美金冠,在王府里看来,也只是往箱笼宝阁里多添些物事。 这回被掳,却看了不少疾苦。 陇右原就不算富庶,才经过战事没太久,百姓过得其实也紧巴巴的。便是在军中,为着应对日渐混乱的局势,要添置马匹军械、招兵增饷,无处不需银钱。 这些首饰皆是贵重之物,阿嫣收了无用,只会令官驿州府破费。 仆妇见状,便退而求其次,含笑劝道:“首饰既造了出来,就是为给贵人增色的。殿下若不肯收,不妨取用两日,也算这些首饰的福气。”回头等王妃离开,岷州的女眷们得知这是王妃用过的,必会争相来求,翻倍的身价算官驿的。 这主意倒不错,阿嫣不由莞尔。 遂挑了金钗珠环来用。 而后薄薄施朱,用粉罩之,化成个飞霞妆。揽镜自照时只觉粉光若腻,绿鬓染烟,衬着艳逸瑰姿,耀如春华。 盛装丽饰,仆妇几乎看得呆住。 阿嫣也颇为满意。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她与谢珽素来聚少离多,即便在府里相依缱绻,也像是偷来的时光,总有军政催逼,牵着谢珽东奔西走。这回流落剑南受苦不少,她化个漂亮的妆容候他归来,也算是揭去旧时颠沛,迎个崭新的气象。 她勾唇浅笑,镜中美人如花枝盛放。 阿嫣起身,穿好簇新的衣裳。 而后寻了本书,在窗边心不在焉的翻看,一双耳朵却几乎要竖起来,专听外头的动静。 …… 傍晚时分,院门倏然推开。 刺史恭敬告退的声音隔窗遥遥传来,旋即庭院落入寂静,甬道上依稀是男人健步而来的声音。 阿嫣心头骤跳,扔下书就迎出去。 州城的官驿占地极广,坐落在当中的这处院落也十分宽敞,那条长长的甬道被枯凋的花木掩映,尽被积雪遮盖。等阿嫣提起裙角小跑着出了屋舍,掀帘跨槛而出时,就见远处院门虚言掩,银装素裹的天地里,谢珽姿仪颀伟,步如疾风,行走间衣角轻扬。 雪下得断续浓淡,这会儿又大了。 飘摇如鹅毛的乱雪里,他的双肩发髻皆落了积雪,唇角却噙着淡淡的笑,迥异于惯常的冷厉,亦无伤病拖累。 阿嫣心中雀跃,笑意骤然攀上眉梢。 她小跑过去,扑进他的怀里,银红的披风被风轻轻扬起,像是她长开的羽翼,轻盈而盛情。 谢珽脸上笑意更盛,紧紧抱住她。 他的胸膛卷了一路风雪,有点寒凉,她身上却热乎乎的,带着炭盆旁残留的暖意。 伸臂相拥,她笑着扬起脸颊。 黛眉下的眸子清澈含笑,似明媚日光映照在春泉,原就娇丽的脸颊稍施脂粉,入目娇艳柔旖。鸦色云鬓雍容堆起,未用繁复首饰,只在鬓前簪了雀屏般舒展的辉□□钗,缀以一枚小巧的嫣红光珠,衬得双眸妙丽,顾盼生采。 极美的容貌,妆容浓淡适宜。 谢珽未料冒雪跋涉,归来时迎接他的会是这般昳丽的容色与烂漫笑容,哪怕漫天风雪,目光逡巡在她含笑的眉眼间时,仿若落入绚烂梦境,令人心驰神遥。 绰约新妆玉有辉,香生别院晚风微。 他的小阿嫣果真极美。 谢珽搂紧了细腰,俯身尝她双唇的味道,柔软微甜。与他寒风里吹凉的唇瓣相触时,似水火交融。这般温柔香暖的滋味,轻易驱散前一刻的杀伐与奔波,他怕阿嫣着凉,克制着没在雪中贪求攫取,浅尝辄止后牵手进了屋中。 火盆熏暖屋舍,厚帘遮断寒风。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