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那一瞬,周希逸只觉天翻地覆,以至震惊失态而浑然不知。 但既被拉回神思,总不至再次沦陷。 周希逸竭力收敛着视线,跟在诚王的身后,一道往永宁殿里走。心思却尽被这意料之外的相遇占据,将几回相见的情形翻来覆去的琢磨,余光忍不住往阿嫣侧影上瞟。 被谢珽察觉后,侧身挡住。 周希逸无法,只能暂且收敛,直到进了永宁殿,分宾主落座,周希逸坐到阿嫣对面,目光便又肆无忌惮地投向她。 …… 殿宇宽敞,秋雨中凉风习习。 永徽帝安排了乐师助兴,因不是典礼之类的大场合,便选了清雅丝竹,在远处的水榭里细细弹奏。乐声隔着水面遥遥传来,既可为这小宴添几分雅趣,也不至于打扰旁人交谈。 永徽帝居中而坐,下首两列桌案摆开,太子与谢珽左右相对,阿嫣与诚王对坐,吉甫的对面则是周希逸。 昨晚谢珽接旨之后,永徽帝其实打算请徐太傅过来敲敲边鼓。 毕竟阿嫣与徐太傅交情极深,与祖孙俩无异,谢珽在太师府的那些行径又未遮掩,显见得十分呵宠阿嫣,若有徐太傅在旁劝说,想必能给几分薄面。 但徐太傅婉拒了。 永徽帝幼时由太师教习读书治国之事,他这太傅则是被喜爱书画雅事的先帝瞧中,重在教导诗书等事。永徽帝厌烦政务,对书画之类消遣之事颇有兴趣,也颇喜爱太傅。然而身为帝王,既坐拥天下,自有重任在肩,他登基后本末倒置,加之宠信吉甫、荒疏政务,终归令忠正之臣不满。 这些年间,徐太傅与他也渐渐疏远。 阿嫣先前已经说了会单独去别苑拜望,徐太傅更不愿将她拽进朝堂和节度使互搏的深渊,遂寻了借口婉拒。 永徽帝无法,只能召了兵部尚书和精于文墨的重臣作陪,碍着剑南节度使的身份,安排在宴席末尾。 饶是如此,永徽帝也不愿错失。 哪怕徐太傅不在场,也能拿来当招牌,他不急着去碰冷硬寡言的谢珽,先跟阿嫣谈论书画音律,不时就要提几句徐太傅。这件事上,永徽帝的造诣不逊于名家,就着遥遥飘来的乐声侃侃而谈,又有臣工凑趣,令氛围颇为融洽。 酒过三巡,永徽帝许了阿嫣不少名画。 都是藏在宫廷的珍宝,难得一观。 他随手赠送,阿嫣哪怕知道是有所图谋,仍颇欢喜期待,谢珽在旁瞧着,不自觉也露笑意。 吉甫遂含笑起身,切入正题。 ——他昨晚也得到了徐元杰暴毙于城外的消息,虽则心惊胆战,却因没什么线索,暂且只能按捺。这会儿宫宴之上还是得恪尽职守,给永徽帝办事。 节度陇右之权,已然颁旨赋予,今日有意示好,更不掩拉拢之心。 谢珽听了吉甫的提议,竟自露出笑意。 “皇上所问之事,微臣已斟酌过。保家卫国原就是男儿之事,河东军中尚有余暇,既逢流民作乱,自当为皇上分忧。臣已拟了将士的名单,请皇上过目。” 谢珽取出备好的奏折,呈于内官。 永徽帝瞧过之后,愁忧许久的眉目总算舒展,道:“谢卿高义,为朕解了燃眉之急,朝廷自当感念!” 话音才落,便见诚王忽而起身。 “父皇,儿臣还有话说。” 意料之中的反应,谢珽的神情岿然不动。 永徽帝原是应谢珽之请才召他入宫陪宴,此刻有点怕他搅了美事,目光不无威胁的压过去,“谢卿为朕分忧,堪为群臣表率,你身为皇子,应学着些才是。” “儿臣尽心竭力,从无懈怠!” 诚王先顺着圣意表态,继而话锋一转,道:“不过河东离京城颇远,又在京城以东,未必清楚南边地形民情,若想平定流民之乱,也人生地不熟。儿臣举荐一人,或许更为妥帖。”说着话,朝周希逸递了个眼色,道:“这是剑南节度使之子,父皇已经知晓。他们父子同样骁勇,也愿为父皇分忧。” 话音落处,周希逸慨然起身,行至厅中恭敬行礼,朗声道:“微臣谨奉父命入京,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劳。” 一语既出,众人皆露诧色。 毕竟,先前永徽帝试探剑南的态度时,周守素置之不理,分明是隔岸观火。如今忽然转了态度,着实令人诧异。 诚王接着道:“汾阳王镇守河东,确实是国之栋梁。但南北两地风土气候不同,战场地势殊异,河东兵将到了荆楚之地未必能适应,相隔路远也难以调兵。倒是剑南,原就有接壤之处,由周家出兵平叛更为方便。” 这当中的差别,在场之人谁不知道? 若周守素早些表态,永徽帝绝不会求到谢珽的头上,连擅自调兵横扫陇右的事都不计较,摆出那般卑微姿态。 没准还要按律例给谢珽问罪。 如今周家骤然转了态度,借诚王之口在此言明,想必是因谢珽入京,接了节度陇右之权而起。节度使们各自打着算盘,朝堂情势原就瞬息万变,原本没人愿意接的烫手山芋,忽然又似抢手起来。 满厅目光,不由齐刷刷落到谢珽身上。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