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谢珽今日原本是想去城外别苑的。 为了攻打陇右的事。 前天后晌,长史府接到了一封名帖,来人自称复姓南宫,因登门之日与剑南隐秘递来的消息吻合,立时请进了府里。他满身锦缎罗衣,扮作商人模样,虽年未弱冠,却颇有游历四方后的干练气度。 贾恂亲自接待,引到谢珽跟前。 而后,对方递上了密信。 由剑南节度使周守素亲笔所书,说所议之事关乎重大,书信难以尽意,此人为其幼子周希逸,两家所谋之事谢珽尽可与他商议。 印证之后,身份确认无误。 魏州城中尚有不少京城来的眼线,谢珽有意借他们的眼递假消息误导吉甫,并未尽数拔除。王府往来的生人难免惹人留意,为保无虞,当天并未详谈,两炷香的功夫后便将人送出了府。 周希逸遂以商贾身份留在客栈。 而后,他在城里晃了一圈,假作未能谈成生意,黯然出城。再由贾恂亲自安排,请到城外的别苑,另召亲信重将前去,共议大事。 此刻谢珽带人纵马出城,是要去校场的打扮。 见司裕忽然露面,遂拨马进了巷子,命随从在外把守。 巷子两侧有民宅,司裕堂然入户。 谢珽跟进去,里面空无一人。 庭院里老槐遮荫,树影摇动,少年靠在树干,虽仍是沉默寡言的姿态,却比委身做车夫时少了几分收敛。 谢珽坐在了石椅,“你没走?” “不走。” “放心不下阿嫣?” “你不是听到了么,她未必愿意长留。” 司裕既已脱去王府车夫的身份,便无所谓身份尊卑。从前受命行事时,他不是没试过刺杀皇亲国戚。都是血肉之躯,真被杀了倒在地上,都要入土下葬烟消云散终成枯骨,不同之处只在于这种贵人身边防卫严密些罢了。 藩王抑或走卒,在他眼里都没多大分别。 这话说得也毫无顾忌。 谢珽喉头一噎,眸色随之微沉,“你莫非在等她和离?” 司裕其实没想过这种事,只望着远天道:“她在哪,我就在哪。” 反正他无家可归。 这天地广阔,苍穹浩瀚,只影来去时,那个笑盈盈的少女是唯一的牵系。自幼被困在谷中,无时无刻不危机四伏,磨尽感情嗜血长大,世间于他而言沉寂如寒冬,危险如暗夜,除了生存与危险之外再无他物。 而她,便似清晨亮起的曙光,暖风带来的春意,在枯寂的冻土之上绽放出一朵温柔的花,让他窥见红尘里的一缕风情。 即便隔着深深庭院,亦如春风拂面。 自幼活在朝不保夕的幽暗深渊里,就连这条性命似乎都可有可无,司裕从来不敢贪求什么,但这话却也纯然出于肺腑。 谢珽看着他,一时间五味杂陈。 要说心里不酸,那是假的。 自家妻子被旁的男人惦记着,从来都不是什么愉快的事,何况司裕原就与阿嫣相熟,舍命救护的情分不止是主仆间的耿耿忠心。 但他也没法说什么。 毕竟,司裕做车夫的这段日子里从未有半分越矩之举,还曾因阿嫣的一句叮嘱,于险境中拔剑相助。 熟悉的窒闷感又堵在了胸口。 却多是因自身而生。 生在王府,享尽尊荣,既袭了这王爵之位,握住这铁骑雄兵,他身上自有要背负的责任。在夙愿达成,山河无恙前,他注定没法像司裕那样抛开一切,将身心都系于一人。而成婚之初的差错使然,他和阿嫣之间确乎尚有些隔阂,令她仍不敢放心托付,存有和离之心。 这都与司裕无关,是他咎由自取。 谢珽心里平白生出担忧,却未流露半分,只拿指尖轻敲着石桌,道:“今日叫我来就是为说这个?” “那些刺客。”司裕仍惜字如金,不带情绪的沉静眼眸看向了谢珽,“他们来自何处?” 谢珽微诧,却也很快想起来了,当日王府侧厅上,谢瑁指认司裕的身份时,就曾以所擒刺客的口供为依据。只不过当时他负伤前去,原就是强撑着身体摆出凌厉气势,后又亲眼看着谢瑁服毒而亡,心神剧震之下,一时间给忘了。 此刻司裕旧话重提,谢珽不由抬眉,“去寻仇?” 少年垂眸不语。 其实不是想去寻仇。 走出万云谷,奉命取人性命时他就知道,终有一日,他也会交代在刀刃上。因果循环,彼此争杀,他当时险些命丧对方手中,无非是各为其主,愿战服输。 这次想去探个究竟,是因他暗夜潜行这么些年,头回栽了大跟头,自然想摸清对方的底细。若能趁机拿到对方用的毒,往后一旦再碰上,便可消去许多顾忌。何况,那些人吓到了阿嫣,多少让他心里有点不爽。 司裕不爱说谎,更不会详细解释,只静静看着地面。 谢珽不是予取予求的脾气,起身便欲离开。 司裕哪会让他走? 鬼魅般的身影闪过去,立时缠上了谢珽,两人交手数招,一个纵横沙场手腕冷硬,一个暗夜潜行杀人无声,打了个平手。 外面侍卫听到动静,敲了敲门。 谢珽旋即收手,见少年固执地拦着他,冷声道:“处所隐蔽高手如云,你孤身去很危险。” “在哪里?” 这拗脾气真是…… 谢珽身居王位节度一方,袭爵后跟河东内外的老狐狸们频频过招,难得碰见这么个深藏不露还脾性执拗率真的人,多少有些欣赏——哪怕这少年对妻子的忠心异乎寻常。 片刻沉吟后,他终归说了个地方,又取出个鸣哨和令牌递过去,道:“孤身犯险并不可取。鸣哨能求援调人,持此令牌,我派去摸底的人会听你安排。” 少年瞥了一眼后没接,转身要走。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