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咳咳咳。” 捧着汤的手微微颤抖,王君愁着脸灌下一大口汤。吞咽下肚,终于发现陆珣正隔着阿汀往这边看,嘴角带着分明的嘲笑。 风水轮流转。 他掂起酒杯一饮而尽,把这句话还给她了。 算你狠。 轮记仇你姓陆的就没输过,行了吧?! 王君一扯嘴角,无语。 一顿饭小插曲接连不断,紧赶慢赶落下帷幕。 饭后大家伙儿都在帮忙收拾碗筷,陆珣在未来丈母娘虎视眈眈的两只大眼睛监督下,很规矩地收拾自己桌前的虾壳肉骨。 顺手拿起阿汀的碗,懒懒散散起身要走。对面的宋于秋叫住他,“有事,出来说。” 陆珣低头去看阿汀脑瓜顶上小小的发旋。其实只想留在这里收收碗筷擦擦桌。洗碗也行——大概行——至少不会笨手笨脚砸掉碗。 但阿汀径直夺过他手里的碗,手肘小小推了他一下,示意他快快跟上老父亲的背影。 这是替他拿了主意。 陆珣活着很少被人管,很乐意被阿汀管着。便凑过去咬耳朵,低低说了声:“我还回来。” “好。” 有种当着家人的面耍亲热的感觉,薄脸皮的阿汀不好意思了,催他快去。 陆珣收回目光,抬脚走了出去。 宋于秋在门口等他,背影差不多就是典型的农民背影——身上压了太多年的担子,肩背不堪重负地打起弯儿。即使这两年生活条件大大好转,他还是习惯了节俭,穿着破布丁衣裳,只在乎干净,不贪图舒服的好料子。 陆珣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他们俩严格来说是没话说的,沿着河走了老大一段,只有沉默在前后延伸。 直至走到小洋别墅那块,宋于秋大约搜肠刮肚想出了话题,“你跟阿汀说的那些,她在电话里说了。政策方面我想听你,再仔细说说。” 问题不大。 生意场上总要再三讲政策,讲局势,好让对家放下心来搞合作。陆珣对这套很熟,不必过脑子,动了动手指头便解释起来,“首要对内改革,对外开放,引入外来经济促进市场。” “就像往鱼塘里放虎鱼?” 虎鱼在日暮村那片专指一种牙齿很尖利的鱼,如同森林中的老虎,它在水中地位非凡,故而俗称虎鱼,凶猛如虎的鱼。 村子里养鱼的大户人家有三,宋家大屋那口鱼塘活鱼出得最多。旁人死活不解其道,唯独宋于秋天不亮起来捡树枝,撞见过养父往下头放虎鱼。 频率是十天半个月,一回十多分钟。 必不可免死些草鱼,不过打捞起虎鱼后,其余草鱼仿佛被激发了求生意识。在小小的水潭中争着抢着吃鱼饲料,精神奕奕的茁壮成长,反弥补了失去的几尾鱼本钱。 差不多就是这个理。 宋于秋文化水平不高,缺乏理论知识。但脑筋经常默不作声转着,转得很灵活,能快速把理论知识转换成自个儿能够吸收的俗理儿。 陆珣提起兴趣,多说了点政策变动。 为了配合经济发展,北通市内取消粮票的提案已经出来了。保守估计半年内实行,。 没了票,代表着市场经济的完全开放。货物供应不再按人头按成分算,自然价高者得,买多买少全看你兜里的钱能吞下多少。 “到时候物价会涨。” 甚至有可能飞涨到让人惊叹的地步。 陆珣看一眼宋于秋,“除了中药店铺,我建议你们自己做营生,别去工厂打工。手头的钱买房开店都行,趁着钱没贬值,换成其他值钱东西会比干存着好。” “你现在具体做什么?”他问。 以为宋于秋对他的生意有兴趣,陆珣简单解释一番,顺势道:“下个月还要多开两家烟酒钟表店,做连锁打品牌。你、您有兴趣的话,可以合作。” 宋于秋没多想,只说不用了。 之后一大段的静默,两人前后走着,不远不近的半米距离没有过变动。陆珣有点看不透了,这位未来老丈人到底想干什么。 “阿汀前两天去找你了。” 突如其来的陈述句。 紧接着一句更语气平平的陈述:“你是男人,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心里要有数。” 平淡,但意味深长。 陆珣忽然明白过来了,无论他的生意做得多么出色,抛出多少诱人的利润,这家人都不会搅和进来的。 因为宋于秋不松口,不肯占他丁点的便宜,就是为了在这时候,能够毫不心虚以长辈的身份,以宋当家的身份向他表示:你是男人,你跟我女儿来往我不阻拦,但你心里要有数。不能做任何过分的事,不然我会找你麻烦。 假如收了好处,这话就说得不够分量了。 这份觉悟姗姗到达,陆珣刚想明白。冷不丁宋于秋又说:“钱不好赚,不沾血的钱更不好赚。有的罪名没了,有的罪不会没。事能做不能做,心里也要有数。” 完了,新一份觉悟来了。 原来宋于秋扯政策扯生意,不是为了自家,而是要打探他陆珣的路子究竟正不正。然后告诫他,别去贪图不该要的钱,别做过线的事。 陆珣不太清楚他走后宋家小屋的变化,但清晰记得,他还在小屋的那段日子,宋于秋是个不折不扣的闷葫芦。林雪春常常因这一点大动肝火,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 而今天。 宋于秋破天荒的话多,几乎把半年份一年份的字句全给他了。 说明在宋于秋心里,陆珣还是宋家的小子,是他是他不带血缘关系的半个儿子。 养过一天便要管教一世,他在意他,希望他不沾染邪路。所以拐弯抹角把他拉出来,好坏说了长长一通,扮演起父亲的角色。 原来。 原来如此啊。 他说的那番话,除了宋家之外真没人在陆珣面前说过。 当然有的是不敢说,有的不好说,还有不想说不屑说的。陆珣离了山,在这尔虞我诈的凡间徘徊着,早早习惯人人明哲保身的法则。 以至于宋于秋猝不及防立在眼前,背影骤然变大,变高变直,变成顶天立地的男人。陆珣静静望着,有点儿不可思议,像是看到了另一种怪物。 他本是被放逐的人,动物,或者称之为一个破烂玩意儿都行。仇视着天底下绝大多数的人,撇去阿汀,没一个值得他尊敬学习的。没有。 现在突然就有了。 很明白自己这辈子不可能。无法拥有一副深厚广博的胸怀,无法活得如此恩怨分明。并不妨碍陆珣在这一刻心服口服,且垂落眼眸,正经回了一句:“我有数。” 后来就没再说话。 回到宋家院前,宋于秋在门边止住脚步。 “我家女婿没那么好当。” 说话时看着林雪春忙进忙出的身影。陆珣顺着目光看过去,入眼的却只有阿汀。 她把剩下为数不多的鱼肉夹在小碟子里,坐在板凳上喂猫。纤纤的手指顺着毛发抚,似乎在和猫说着什么悄悄话,两道细眉弯如一轮新月。 下午一点,陆珣该走了。 手指头捏捏猫耳尖,它闭着眼睛转个身儿继续睡,光给他个大屁股表示猫猫很累了,深睡中,谁都不准打扰。 “不想走就算了。” 宋敬冬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宋于秋,挠着猫说:“我爸年轻时候干不少浑事,血气重。我妈说这么多年,没见猫猫狗狗的亲近他。难得这小家伙儿机灵,朝他讨过鱼。我爸这一惦记好多年,路上碰见黑的猫都走不动路。” “难得碰面,不如留下来多呆两天。“ 陆珣想了想。 猫在这有吃有喝不闹腾,指不定蹦蹦跳跳抓两只耗子,能讨夫妻俩喜欢。还有最最重要,猫在这,给他正大光明来访的理由。 可以,很可以。 因此不假思索就丢下猫,陆珣准备离开。 屋里林雪春头一伸,果然瞧见阿汀轻手轻脚也往外走。 “阿汀,你去哪儿?” 阿汀转头过来,满脸无辜,“我送送他。” “大白天有什么好送的?” 大男人用得着你姑娘家家出门送? 林雪春大大翻个白眼,猜透女儿的小算盘。她要拦,奈何宋于秋要放,闭着眼睛让小丫头去。小丫头霎时间喜形于色,乐颠颠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走。 “说什么呢你。” 林雪春不满,推了一把。宋于秋像个不倒翁似的身体斜过去,又默默地板正。 “雪春姨你别急!” 看出林雪春有亲自出马的势头,王君原地跳了起来,铿锵有力道:“我也去送送陆小子!” 好样儿的君儿! 林雪春朝她使眼色:看着他俩! 王君点点头:保证看着他们! 然后急匆匆冲出屋子,跑出院门。确定离开了林雪春的视线范围,王君这才停下来,慢慢悠悠打个哈欠。 “前有狗贼,后有追兵。我这女侠处境艰难没谁了,竟然还愿意挺身而出,拔刀相助。啧啧。” “不愧是我!” 王女侠送给自己一个大拇指,弯腰拔了根草叼在嘴里。搁个七八米,不紧不慢跟在陆珣他们后头,盯梢儿。 一只燕子低空掠过,阿汀往旁边躲了躲,形成两人并肩走着的画面,非常静。 “工作上有事么?”阿汀率先打开话题。 陆珣嗯一下,“下半月忙。” 陆京佑回程在即,小辈们拼命抓着最后的时间互相打击。陆老三频频出手,身上漏洞越来越多,是时候划过大圈让他往里跳了。 布起局来,一天四十八个小时不够用。 “那你多休息,少喝酒。”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