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轰然一声,整个世界都好像安静了。 常清静瞳孔竖成了个针尖大小,渐渐地又一点一点放大,涣散。 眼前铺开了大片大片的血红。 斜阳金蛇狂舞,他跪倒在地上,茫然地去看自己的掌心。 他抓不住她。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他都没回过神来。 最后那一刻,他只伸手捞住了那一支桃花簪。 桃花簪静静地躺在他手心。 犹如隔岸烟水生长着的桃花,朦胧着人世间的炊烟。 追上来的众人,都被这惨烈的一幕震住了。 “桃桃……桃桃……” 张琼思浑身抖如筛糠,手脚发凉,一步一步走近,却不敢多看。 人的生命是如此脆弱,这世上哪有这么多死而复生之法。 走到已经悄无声息的少女身前时,张琼思终于承受不住,呜咽了一声,跪倒在地,崩溃大哭。 等一切收拾妥当的时候,已是深夜了。 这本该是一场惹人艳羡的昏礼,最后却以如此惨烈的结局出场。 出乎人意料的时候,常清静甚至都没有哭。 他身上还穿着嫁衣,目光涣散,眼里流露出了迷茫和不解。 就在不久前,他还可怜巴巴又依依不舍地看着他,在众人的揶揄笑声中,手足无措,雪莲一样漂亮的颊侧染就了薄红。 一向冷淡的性子,像个慌张不安的孩子。 但眨眼间,他就如同一具被抽空了生气的行尸走肉,他走到了已经悄无声息地少女身前,抱紧了她,任由鲜血将两个人都浸透了。 心知常清静这偏执爱钻牛角尖的性子,玉真和玉琼本做好了他不愿让桃桃下葬的准备。 他却平静地换下了嫁衣,换上了雪白的丧服,解开发冠束了个马尾,一一帮桃桃打理后事。一如之前铺设新房一样细致耐心。 “她回家了。”常清静唇瓣动了动,脸上并无什么多余的神色,他低下眼,轻轻地说,“桃桃回家了。” 回家。 很好。 他垂着眼,帮她整理着仪容。 他舍不得她受折磨,不愿拘着她的肉身,要将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送回家。 事已至此,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是谢迢之。 当初那柄剑洞穿他二人身躯之时,谢迢之的手指也轻轻戳在了她的眉心。 凤陵仙家最擅幻术,虽然不知道桃桃为何哭着要跳楼,但他大致猜出了她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了他,看到了从前那个薄情冷淡的他。 伤害既已造成,他的努力他的偿还或许可使这疤痕淡化。 但不论如何,曾经造成的伤害永远都不会因此弥平。 疤痕是永远留在那儿的。 他对她的伤害,生生世世,永生永世,无法粉饰无法偿还。 他终于明白,也终于接受了这一切。 她第二天就要下葬。 常清静缄默不言地轻轻脱了外衣,躺在了她身边,拉过了冰冷的手,拉得紧紧的。 就像是少年时紧握着彼此的双手,一道儿披荆斩棘,闯过无数艰难险阻一样。 他依偎着她,蜷缩起身子。 在这夜深人静无人之时,终于缓缓睁大了眼,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地用眼眶里滚了出来。 “桃桃,对不起。” 他将脸埋入她的颈间,睫毛轻轻扫过她的肌肤。 固执的矜傲在这一刻终于统统崩碎。 “对不起。” …… 王金印愣了半天,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喃喃地问:“后来呢,老林?后来常清静怎么样了?” “后来,”老林道,“后来常清静倒是平静,别人问起宁桃。他便平静地说她回家去了。” “人人都说他不相信宁桃死了,他是心如死灰了。” 王金印又问那宁桃真回家了吗? 她觉得心里堵堵的,谁能想到在这儿陪了他两三天,最后听了个悲剧啊,这多烧心啊。 老林道:“回去了。” “常清静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宁桃死后,他没发疯,没抱怨,他只是修炼。” 修炼,修炼。 昼夜不辨,寒暑不分。 他最终成了这修真界破碎虚空的第一人。 三百年后某天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天穹如洗,登天梯再现。 无数激动的修士拥挤着,睁大了眼看着这近乎不可能的神迹,既惊又艳羡,连声高呼不可能。 天际缓缓降下一束金光,鼓乐齐鸣,漫天花雨纷纷扬扬落下,祥云开道,接引着一道白衣身影凌然越上晴空。 登天梯弥合,很快,常清静便消失在了天际。 从此之后,再无人看到过他。 时至如今,人们谈论起他时还热情不减。 常清静这三个字,意味着修真界的传奇,他少年时是享誉在外的蜀山英才,后来误入歧途,好在临到头悔过,最后终于得以修成大道。 当年他与宁桃成亲时,宁桃受谢迢之曾经埋下的幻象影响,从楼上一跃而下。 人们都说,正是自那之后,常清静大彻大悟,看透了爱恨,身如槁木,心如死灰,冷寂无声,只一心投身与修炼,得与天地同。 可没人知道,他花了三百年的时间,耗尽心血,终于破碎虚空,只是为了能在这三千世界中,找到她。 …… “桃桃……桃桃快醒醒!!” “上课了!” 迷迷糊糊间,好像有人在耳朵边小声说着什么。 宁桃很快就被推醒了。 王怡文看她醒来了,低声又补充了一句:“上课了,还睡。” 上课了? 桃桃眨了眨眼,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穿着一身眼熟的校服,梳着个马尾辫,鹅蛋脸,样貌清秀。 “王怡文??” 王怡文觉得不对,好奇地问:“你睡迷糊了?” 桃桃刚睡醒,脸上还泛着红印子,镜片下面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王怡文?” 王怡文奇怪道:“你傻了啊?” 桃桃喉咙口像是被人攥住了,心脏好像在尖叫着要跳出嗓子眼。 是幻境吗?可是有这么逼真的幻境吗? 不远处,数学老师从教室外面走了进来。 数学老师姓刘,老刘是个中年男人,微胖,也是他们老班。 下午头两节课,连着两堂都是数学,老刘疲倦,班里的同学们恹恹的,困得恨不得把脑袋砸在课桌上。 教室顶上悬挂的电风扇还在吱呀吱呀地转悠。 黑板上写满了上节课留下的公式,教室后面的黑板报上画着“爱国”的主题。 这一节课,宁桃都是呆着的,不在状态。 她明明记得她和常清静成亲了……然后然后,她好像看到了什么…… 桃桃脑子里很乱,忙低下头,握着笔在纸上胡乱画着些什么,黑色的中性笔上还印着“孔庙祈福”这四个金色的小字。 笔尖在纸上“沙”地拉开了一道黑乎乎的线条。 然后她就记不清楚了,她好像置身于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只想着拼命地往前跑,挣开这个梦境回家。 “宁桃?”老刘在讲台上喊她,问她这道题的答案。 “砰”一声桌椅拉动的巨响。 桃桃霍然站起身,顶着老刘的视线,看着黑板上的题目,瞬间懵圈。 这……写的是啥? 她怎么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这个幻境还带问数学题的?这么鬼畜吗? …… 下课铃声响了。 王怡文捅了她一胳膊肘:“你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你今天状态是不是有点儿不对呢?” 桃桃还没应声,老刘突然站在门口叫她。 “宁桃,你跟我出来一下。” 宁桃愣愣地跟着老刘走出了教室。 老刘语气挺温和的,看上去没生气:“怎么?昨天没睡好还是怎么地?我看你课上怎么一直走神呢?” 桃桃低着眼,不吭声。 就跟所有被老师叫出去谈话的学生一样。 “你看你连这么简单的题都没答上来——我这次就不和你计较了,下次可不能再开小差了啊。” “回去吧,以后可别熬夜了,不然下午上课都没精神。”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