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笑起来很好看-《那片蔚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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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你笑起来很好看
温暖不过片刻,秦陆焯再次看向她时,眉头紧蹙,沉声说:“这种事情太危险,你这样的人,不适合。”
“我这样的人?”
蔚蓝语气淡然,冷风拂过,吹起她未扣起的大衣下摆,里面那条鲜艳如火的红裙在深夜透着一股张扬肆意。
秦陆焯看着她,第一次发现原来一个人真的能这么矛盾,清冷与张扬一并存在,就像是硬币的正反面,明明那么不融合,却巧妙地相互依存着。
蔚蓝反问:“你觉得我这样的人,应该做什么?
反正这样的事情,不像我这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会做的?”
她似乎一下说中他的心思。
秦陆焯皱眉,半晌之后,他低沉的声音在暮色中缓缓响起:“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个比钢铁还要强硬的男人,一辈子都没几次这样主动低头的时候。
他吸了一口手中的烟,灰白色轻烟飘散了一圈,便失去了踪影。
男人低声说:“这帮人做的是刀口舔血的买卖,你和他们接触太危险了。”
其实,他本意也并不是指责。
蔚蓝了然地点头:“我知道,你是担心我。”
他回头,站在车头另一边的女人眉眼如画,偏偏搭在一处,有种恰到好处的感觉,此时她脸颊上挂着浅笑,眼睛亮晶晶的,竟比身后的星辰还要闪亮。
秦陆焯沉默半晌,说:“你是林纪明的妹妹,他知道你在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吗?”
蔚蓝差点儿笑出声,想了半天,他只想出这么个理由?
蔚蓝沉声说:“危险的事情,我不来做,总有个人需要做。”
说罢,她看着他,“你以前抓犯人的时候,想过危险吗?”
秦陆焯吸了一口烟,抬头望着远处,淡淡道:“那不一样,我是职责所在。”
蔚蓝忽然变得安静,这样的夜晚总是能勾起心底最深处的回忆。
她曾经无数次闭上眼睛,就能想起那个血淋淋的画面,明明是那么温厚纯良的生物,却只因为它长了一对被人类觊觎的象牙,就被砍掉整个面部。
人的贪心和欲望,却以它们的生命为代价。
她说:“所以你觉得我做的事情很可笑?
与其花费这么多精力保护动物,不如去关心山区失学儿童,关心更有意义的社会问题?”
这就是野生动物保护面临的艰难处境,他们要面对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质疑。
秦陆焯转身,声音低沉却坚定:“都一样,只要是命,都值得关心。”
蔚蓝微愣,这个男人表情冷漠,说出的话却让她哑然。
秦陆焯皱眉问:“你们是和警方合作吗?”
蔚蓝很快换好适当的情绪,淡淡笑道:“我记得你以前是刑警,应该对保密守则很熟悉吧。”
呵,秦陆焯嘴角溢出一声嘲讽的冷笑,跟他提保密守则?
蔚蓝随后说:“其实没什么不能说的,国际野生动物保护组织在非洲又发现了一批专业盗猎者,他们是以中国务工人员的身份在非洲活动,不过主要是进行偷猎活动。
这次他们查到一批价值一亿多元的象牙,即将运往中国。”
“买家是这个吉叔?”
“准确点儿说,这批盗猎者就是他的人,刚才在包厢里,他说的你都听到了。”
“所以你们才想着跟他接触?”
其实这套办案的程序,秦陆焯在警队那会儿早已经见怪不怪。
只是当时他在,即便真的派卧底,那也是精明强干的小伙子,谁会让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去冒险。
秦陆焯又朝人瞧了一眼,岂止是手无寸铁,他怀疑她的两只手都能被勒断。
“现在警队这帮人,真是办事越来越不靠谱。”
秦陆焯作为过来人,忍不住骂了句自己的后辈。
蔚蓝见他这么说,开口道:“我不是和警方直接合作,是国内野保组织联系我,他们的负责人在美国时就和我认识。
我们进行前期的调查工作,到抓人的时候,我们会配合警方。”
秦陆焯听完,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看着她,他半晌才道:“你们今晚的行动,根本没有警方支援?”
“今天是我第一次接触这吉叔,不涉及货物交易,我们评估过,不会有危险。”
蔚蓝语气平静,仿佛她和秦陆焯讨论的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秦陆焯瞪着她。
不知道该说她天真还是不怕死,想到今晚她全程坦然的表现,他想,这女人真奇葩。
他气得转过头。
林纪明跟他怎么说的来着,他妹妹很乖巧?
可她干的哪件事都出乎他的意料。
最后,他盯着蔚蓝道:“你知不知道警方每一次行动之前,都会严密布控,你今天这算什么?
单刀赴会?
你是嫌活够了,还是觉得这帮人会心慈手软,看你长得好看,就放过你?”
深夜的寒风呼啸而过,他的声音明明裹着火气,却让蔚蓝觉得温暖。
她说:“我们评估过,这次行动不会有危险。”
“没什么行动是万无一失的,如果失败了,你想过后果吗?”
他直直地看着她,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问,“想过吗?”
蔚蓝怔住。
秦陆焯忽然转身,往前走了好几步,前面是一片湖,月色洒在湖面上,泛着粼粼波光。
没什么行动是万无一失的。
当师傅用这句话警告他的时候,意气风发的秦队长是怎么说的来着?
他毫不在意地说:在我这儿没意外。
秦陆焯从警校毕业之后,因为在警校的优秀表现,一开始就被分配到了刑侦队。
他胆大心细,身体素质过硬,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几次破案,俨然成了警队的明日之星。
他的警队生涯犹如他所有的师长和领导期许的那样,直到他成了最年轻的刑警队长。
三十岁不到的刑警队长,没人怀疑他的未来,直到那次任务后,他的人生彻底改变。
三个同事的命,他背不起,却不得不背负着。
一夕之间,什么都变了。
当他最后一次身穿黑色警服出现在三个同事的追悼会上时,哭得险些昏过去的男人的母亲,呆呆地望着被鲜花和国旗围绕着却再也不能动的男人的妻子,尚且什么都不懂,只能靠在妈妈怀中的稚嫩孩子。
那一双双眼睛看向他的时候,秦陆焯又一次想起师傅告诉他的那句话:“每一次任务都带着危险,而把所有的兄弟带回来,是你的责任。”
可是,他没能做到。
秦陆焯拉开车门,看了一眼衣着单薄的女人,低声说:“走吧。”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蔚蓝家门口,四合院的门安静地闭着。
秦陆焯双手握着方向盘,左手食指忍不住轻叩,待旁边副驾驶座的门被推开时,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想没想过,如果事情失败了,你和你的家人都会遭到报复。”
这是最可怕的事情,行动失败,身份暴露。
蔚蓝重新关上车门坐好,说道:“那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他们偏偏选我这个买家吗?”
秦陆焯不耐烦地降下车窗,车内空调开得太足,闷得人头晕。
他哪里知道。
好在,蔚蓝无意卖关子,解释道:“因为我有钱,有钱到这个吉叔不会怀疑我这种有钱人,竟然会想着保护,而不是掠夺。”
秦陆焯瞥了她一眼,被气笑了。
面前的姑娘扬唇浅笑,竟伸出一根手指,趁他发愣的时候,在他脸颊上轻轻地戳了一下。
秦陆焯下意识地往后躲,却没有来得及躲开。
“秦队长,你这里有个窝。”
他皱眉,似乎很不悦她冒犯的动作。
谁知面前的人却丝毫不在意:“以后要多笑笑,你笑起来很好看。”
这晚,蔚蓝的睡眠竟前所未有地好。
六点半的闹钟还没响,她就已经起床。
清晨,窗子上有一层雾蒙蒙的东西,外面天色不算好,不过她的心情丝毫没受影响。
进入洗手间,她打开水龙头,用微冷的水拍在脸上,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脸,肤色白皙水嫩,连一条细纹都找不到,犹如剥壳的鸡蛋。
电光石火间,她想起昨晚男人气鼓鼓的话——还是觉得这帮人会心慈手软,看你长得好看,就放过你?
他是这么说的吧?
蔚蓝望着镜子,脑海中浮现他那张盛怒的脸,嗯,他确实是这么说的。
他也觉得她好看啊。
如果被秦陆焯知道,他昨晚的一通责骂在蔚蓝脑海里只留下这个结论,大概会气得想要撬开她的脑袋,看看她的脑回路究竟是什么构造吧。
她又掬起一捧冷水,敷在脸上,心情更愉快了。
下午客户离开时,蔚蓝的手机正好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随手按了接听键。
电话里男人的声音明朗好听,是林纪明,他问道:“小蓝,晚上有空吗?”
蔚蓝接话:“你回国了?”
林纪明朗声一笑:“我们蓝蓝真聪明。”
蔚蓝忍不住捏了下鼻尖,说道:“不要这么称呼我。”
相较于林纪明黏糊的叫法,她倒是宁愿他喊自己蔚蓝。
随后,林纪明报了餐厅地址,挂电话前说:“晚上不见不散啊,穿漂亮点儿。”
蔚蓝和林纪明的关系一直很好,林纪明是独子,他们自幼一起长大,他一直把蔚蓝当作自己的亲妹妹,这也是蔚蓝在警局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而没有打给蔚然的原因。
她一个人住在外面,家里本就颇有微词,那晚事发突然,给蔚然打电话必然掀起更大的波澜,况且还有周西泽在场。
下班后,她按时赴约。
餐厅的环境有些幽暗,大多数桌子已经坐了人,她跟在侍应生的后面走。
林纪明原本正在和对面的人说话,一抬头就看见蔚蓝走了过来。
他招招手,坐在对面的男人回身看过来。
蔚蓝今晚穿了白色宽松刺绣毛衣,蓝色牛仔裤,及膝黑色长靴,她本来就身材修长、比例绝佳,因黑色长靴的视觉冲击效果,从她进门开始,不少人都盯着她看了又看。
她的头发简单地披散在肩上,一侧长发挽在耳后,耳朵上戴着钻石流苏耳环,钻石钉在耳垂上,流苏随着她走动的幅度,轻轻晃悠。
林纪明笑道:“我请的另外一位到了。”
说着,他起身给蔚蓝拉开靠里的座位。
蔚蓝走到跟前,看见秦陆焯坐在这里。
他端正坐着,一只手搭在铺着白色桌布的桌面上,闲闲地敲着手指,像是无意识的动作。
她将外套脱下搭在椅背上,这才入座。
林纪明见秦陆焯不说话,笑道:“我就不用再相互介绍了吧,上次的事情,麻烦你大晚上跑一趟。”
这话是对秦陆焯说的。
蔚蓝看着对面岿然不动的男人,伸手撩了下长发,点头:“那这顿饭,得我来请。”
“别,既然是我叫你们出来的,这顿我来,咱们兄妹还分谁跟谁?”
林纪明朗声笑道。
秦陆焯抬头望着对面,脸上扯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一顿饭就打发我了?”
林纪明跟他关系一直不错,知道他的性子,说:“那成,你想怎么样,一句话的事儿。”
秦陆焯:“无聊。”
提起这话头的是他,说无聊的也是他。
林纪明一向在他面前吃瘪惯了,转头跟蔚蓝吐槽:“我跟你说蓝蓝,你最好离这小子远点儿,我们哥儿几个在他跟前就没人不吃瘪的。”
“你们认识很久了?”
这个话题被蔚蓝提起来,林纪明顿时来了兴致:“我们初中是一个学校的,他是转校生,你知道我读的那学校,里头有背景的特别多,谁瞧谁都不爽,他转过来时拽得跟什么似的。”
蔚蓝也来了兴致:“你们欺负他了?”
林纪明摇头,无奈地说:“怎么可能,你不知道这小子有多贼。
刚开始不言不语,装得跟什么似的,结果体育课打篮球的时候,有人故意撞他,他二话不说一个过肩摔,把那同学摔了个四脚朝天。”
那画面太过鲜活,以至于都十几年过去了,林纪明再提到当时的场景,依旧讲得津津有味。
他咋舌道,“幸亏当时挑衅他的不是我,要不然现在我那帮同学想起我,肯定得说‘就是当时被秦陆焯摔得四仰八叉的那个倒霉蛋’。”
林纪明还没笑完,放在桌子下的脚就被对面的人踢了下,秦陆焯瞪了他一眼:“老掉牙的故事,你打算说到什么时候?”
“等我老了,躺在自家阳台的躺椅上,身边坐着我孙子的时候,这故事还能继续说。”
秦陆焯白了他一眼,彻底没话说了。
蔚蓝安静地看着秦陆焯,脑子里竟然能联想到他年少时不可一世的模样。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以至于秦陆焯抬头就撞上了她的视线。
他的嘴角扯出一个弧度,就看见她身体微微前倾,头顶的圆弧光晕落在她头上,她穿着的毛衣领口略低,白嫩精致的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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