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七夜 蜂鬼-《浮生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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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找人啊!顾三牛!昨天说是肺炎,送你们这儿来了!”中年男忙挂了手机,手忙脚乱地跟导医说。
陶昂摇摇头,举步朝外走。这时,身后的另一座电梯应声打开。不等陶昂走出两步,身后又传来那个中年男人的大嗓门:“咦?!这不是郑直,郑医生么!!”
陶昂停下脚步,好奇地回过头一看,被那男人一口一个郑医生叫着的人,却是刚从电梯里出来的院长。谁都知道院长姓王,这男人八成是认错了人吧。
院长看了看这个面露激动的中年男人,扶了扶眼镜,从面无表情到一脸茫然:“对不起,我不姓郑。您大概认错人了。”
“认错了?”中年男人瞪大眼睛,把院长上上下下看了个仔细,笃定地说,“没错啊!我老涂的眼睛出了名的毒哇!你明明是郑直郑医生么!二十年前你在雾县小河村的卫生所里当医生,我儿子病得快死了,是你把他救回来的,我咋能认错啊!”
院长很无奈地看着这个男人,道:“抱歉您真的认错人了。我不姓郑,也从没有到过雾县。我还有急事,先走一步。”
说完,院长绕过那男人,快步朝外走去,见陶昂站在前头。礼貌性地跟他点点头,并不忘嘱咐一句:“周末就要演讲了,你得再加把劲准备啊!”
“哦,知道了!”陶昂忙应道。
那中年男人看着院长远去的背影,很是郁闷地揉着眼睛,嘀咕道:“怪了,难道我真的认错了?不可能啊,他除了老了些,跟二十年前没啥差别,一样那么俊俏……”说着,他边挠头边在导医的带领下朝住院部的大楼走去。
这些话,一字不漏地被陶昂听在耳里。看那男人的神情,真是十万分委屈,边走还边不住地跟导医妹妹说我真的没认错人啊!
雾县,小河村,陶昂嘟嚷着这两个地名,突然神色一变。
陶昂请了两天事假,说是接到亲戚的电话,要赶回市区处理点急事。
次日傍晚,陶昂所站的地方,并非繁华的城市大道,而是一条尘土四起的乡间小路,油污遍布的拖拉机吐着黑烟慢吞吞地从面前开过,来来往往的农民挑着瓜果蔬菜之类的东西,大声地讲着笑话,偶尔还有一两只黄毛白毛的土狗汪汪叫着跑过。完全是一幅很纯粹的乡间风情图。
陶昂没有回市区,而是一大早就乘长途车赶到距市区七个钟头车程的雾县。
在当地人的指引下,陶昂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到两luo壮硕的银杏树下,然后朝左走了约几百米后,爬上一道斜坡,迎面便在一根电线杆下头见到一块歪放在泥里的石碑,上头刻着“小河村”三个字。
他舒了口气,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一一
“你确定二十年前雾县小河村里真有个叫郑直的医生?”
“老同学,我可是金牌户籍警啊,你要我帮你查的人我能不仔细查么。还有,根据记录,二十年前这个郑直带着老婆和女儿到小河村的乡卫生所当医生,不过两年以后郑直就跟老婆离婚了,据我那个曾住在邻村的三姨说,是他老婆嫌他当医生没几个钱,跟着个有钱的生意人跑了。他女儿就一直跟着他。而十五年前,郑直跟他的女儿离开了小河村,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郑直的旧宅位置你替我查到了么?”
“当然查到了!不过那块地已经被规划成林业用地了,上头的旧宅很快就要拆除,里头的居民都已经迁移到别处了,你要去就赶快。”
很快,陶昂挂断手机,照对方所说的地址进了小河村,一直往西面走去。
果然如他老同学所说,小河村里残破的围墙上用白石灰写满了大大的“拆”字,样式差不多的砖瓦房凌乱的排开,有的门窗大开,一看便知已久无人居了。
借个捡破烂的妇女背着大竹篓从衣着光鲜的陶昂身边经过,纷纷看了这个陌生生人好几眼,窃窃私语,其中一个更盯着他手里捏着的还剩下小半水的矿泉水瓶子,久久不挪开。
见状,陶昂把瓶子递给她,说:“拿去吧。”说着,他又看看前方,问道:“小河村里是不是有一片竹林?”
那女-人忙高兴地把瓶子放到竹篓里,又顺手指了指右前方,答道:“就在那边,直走下去!”说罢,她又怪异地瞪了陶昂一眼,问:“你要去那里?”
“是啊,有什么问题么?”陶昂看她神色有异,忙问道。他的老同学告诉他,那个郑直住的地方,在小河村里民居的最里头,紧靠着一片树林。
“竹林那边不干净啊!听说是住了蛇妖,十几年前。村里人养的家奋死了,尸体莫名其妙就不见了,可是没过几天,大家又在竹林里看到那些死了的动物又活过来了,可吓人了!”女-人绘声绘色地描述着。
“有这样的事?”陶昂丝毫没有惧意,反而笑道,“死了又活过来,对你们来说不是好事么?怎么还说吓人?”
“你不知道,那些活过来的动物,没过上七天,一个个又都死了,而且死相特别吓人,个个眼睛瞪得贼大,身-子硬得像石头一样!呸呸,晦气。”女-人朝地上啐了几口唾沫,边向前走边回头警告陶昂,“反正你要去的话,劝你小心,村里的老人都说,这些动物是被那条蛇妖吸走了魂儿,然后放它们回来害人的!”
陶昂笑着点点头,不作回应。
有那妇女指出方向,陶昂不费吹灰之力便来到一座白墙灰瓦的小院前。院落外头,一丛丛的竹子在暮风里摇曳不止,唰唰声响成一片,在离院子数十米远的地方,一片茂密地阻隔一切光源的竹林,赫然入目。
陶昂稍微用力推了推院门,锁在上头的铁锁就随着断开的把手掉下地。他走进院落,一群正在空地上走动觅食的麻雀马上扇着翅膀逃跑了,在这群小家伙翅膀发出的扑棱声消失之后,院子里除了风声和外头竹叶的响动,便再听不到其他。
陶昂站在院子正中央,看着眼前并排而立的两间瓦房,略一沉思,先推开了略大的那一间。
眼前所见的情景,跟他预想的差不多,只有布满尘埃与蛛网的老旧家具,摆在柜子上的镜子已经被灰尘蒙去了原有的光亮,桌子上摆放整齐的白色茶杯茶壶已经变成了灰色,墙壁上斑斑驳驳,到处都露着被--湿--气腐蚀的印记。
似乎没有谁愿意到这间房子来顺手牵羊,难道是因为这里靠近有蛇妖传说的竹林,让那些人望而生畏?!陶昂环视四周,粗略地下着判断。
他逐一打开每个柜子,仔细搜索着屋内所有角落,除了一些旧衣物跟无用的杂物之外,没发现任何对他来说有价值的东西。他关上衣柜大门,又走到还铺着被子的木床前,上面摆放的一对布枕头上,用红线绣成的一对鸳鸯清晰可见。他揭开被子,一边煽动腾起的灰尘,一边俯身用手掌按在床铺上,一寸一寸地往下移动,很快,他的手停在了床尾靠墙的那部分——手掌下触到了一块明显的凸起。
陶昂赶忙掀开床单和铺在下头的稻草,从一股散开来的潮--湿--霉味里,抓出了一个五寸见方的玻璃相框。
拿到光亮处一看,相框里的黑白照片是一个看起来颇幸福的三口之家。左边的女-人,年轻貌美,一脸笑容地抱着六七岁的女儿,面容俊朗的年轻男子,温柔地揽着妻子的肩膀,他们中间的小女孩,梳着两个羊角小辫儿,齐眉的刘海下,杏仁般圆润的大眼睛灵慧过人。
陶昂有些愕然的目光,落在照片的右下角,一行用钢笔写下的小字——爱妻小梧,爱女宁儿,平安康乐,家和万年。落款只有一个“郑”字。
照片里的女-人,陶昂不认识,可那男人,分明就是院长的年轻版,眉眼鼻口,无一不似,而他们中间的小女孩,除了发型不对之外,根本就和流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爱女宁儿……病儿流羽……两个本该存在于不同时间不同身份的人,在此时渐渐重叠起来。
二十年前的乡村医生郑直,二十年后的永复医院院长,这个男人,竟将自己掩藏得如此之好,害得自己白走了多少弯路!
陶昂取出那张照片收到钱夹里,转身便朝外走去,有了这个证据,他已经很清楚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出了房门,他的目光落到旁边那间略小些的房间上,走过去一看,他发现这间房子的窗户,全部用防水又密闭的油布封死,从外头根本瞧不见里面,并且门把手上,全部缠了铁丝加固,还挂了一把特别大的铜锁。
陶昂费了几分钟才用万能钥匙把铜锁打开,一推开门,扑面而来一股熏得人作呕的腐臭与霉烂之气。
他捂住鼻子进去一看,这间房里只有一张木制小床,然后便是两排手工打制的书架,分别靠墙而立,可是书架上摆放的并不是书籍,而是一排残旧的花盆,盆里的泥土已经干成一块一块,种在里头的植物只留下一点露在外头的枯根,在另一张书架的下面,挨个摆着三个老式的樟木衣箱,全部上了锁。
陶昂蹲到那三个衣箱面前,扑面而来的臭味比刚才更浓几分,他断定这整间屋子的异味来源,就是这几个箱子。
他忍住令他窒息的臭味,用万能钥匙小心地打开了其中一个箱子上的铁锁,然后,掀开了箱盖。
一堆码放整齐的白骨,出现在陶昂面前。
他用力捂住鼻子,用钥匙小心地翻动着这些白骨,很快,他断定这些骨头并非人骨,而是属于猫科类动物。随后,他又逐个打开剩下的箱子,里头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动物的残骨,有鸟类的,有犬类的。
虽然只是动物的白骨,可是透露出来的死亡之气,比它们本身所发出的腐臭味更让人难受。
刚才那拾荒的女-人的一番话突然在耳边响起,死而复活,又活而猝死的动物,还有那些到永复医院治愈了绝症,最后却又纷纷意外而亡的富豪名人,那些死亡报道的剪报,全部在此刻拥挤到了陶昂的脑中。他努力整理着这些散乱的线索,渐渐地,他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陶昂退出了房间,走出了这个充满疑云的院落。
5
太阳已经落到地平线下了,天边只剩下一抹残红,白天灼人的署气已经消散得差不多,晚风一吹,还有些汗毛竖立的凉意。
陶昂站在院子外的泥地上,看看时间,此时已是晚上七点十分,离天黑还有些时间,他琢磨着如果加快步伐,能不能在天黑前走出小河村,到县城里搭乘回市里的末班车。
正要迈步,他身侧的竹林发出一阵快速的沙沙声,似是有人在里头疾行时擦碰到竹子,同时,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他的余光中。
陶昂猛地转过头朝竹林那边看去,果然见到个白色影子一闪而过,转眼便没入了茂盛的竹林中。
“谁?!”陶昂下意识地喊了一声,拔腿便朝竹林那边追了过去。
交错横生的竹子把陶昂眼前的世界打造成了一个迷宫,他一边挥开倒垂下来挡住视线的竹叶,一边朝着他直觉中的方向追去。急促的脚步踏在铺满碎石和落叶的小道上,不断发出“喳喳”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村落里显得分外刺耳。
这片竹林的宽阔超乎了陶昂的想象,他一路追到一条比先前走过的小道宽阔些的山路上,朝前一看,那白影似在前方又闪现了一下,他一鼓作气顺着山路跑下去,一直跑到一条怪石嶙峋的山沟前时,他突然停住了脚步。
在离他不过几米之遥的一块大石上,院长颇悠闲地坐在那看报纸。
听到陶昂粗重的喘息声,他放下报纸,习惯性地扶了扶眼镜,侧头朝陶昂笑笑:“小陶,这里的空气比市里清新多了吧。”
“呵呵,劳烦您亲自跟踪我,实在不好意思啊。”陶昂嘿嘿一笑,按兵不动。
院长摘下眼镜,望向前方的风景,道:“十五年没有回过这里,一点变化都没有。”
“风景没变,人心变了。”陶昂无所畏惧地走到他身边,收起笑容,冷冷道,“就算你不来找我,我也会找你的,郑直。”
院长看着他,眼里没有半点诧异,依然像从前那样,像个最慈爱又睿智的长辈,微笑着。
“把蜂鬼的翅膀交出来!”陶昂开门见山,把手伸到院长面前,“那不是属于你的东西。”
“交给你?”院长反问一句。
“对!”陶昂坚决地说。
“为什么你那么肯定翅膀在我这里?都已经十七年了。”院长的笑容渐渐消去,他站起身,以同样冷漠的眼神打量着陶昂,“你跟十七年前那个猎人,有什么关系?”
“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笨。你以为十七年前发生的事,我就不知道真相么?!”陶昂冷笑,“十七年前的那个雷雨交加的傍晚,你抱着你病重的女儿想去县城医院急救,结果从泥泞的山路上失足滑下了山沟,清醒后才发现你的女儿……宁儿,已经气绝。”
院长的嘴唇突然紧紧抿在了一起,捏着报纸的手指攥在一起,指甲将报纸戳出了洞来。
“这时,一只被猎人追杀的妖怪——蜂鬼,从空中坠下,躲进你女儿的尸体里避难。你却误以为你女儿又活了过来,当猎人赶来要杀掉蜂鬼时,你拼命阻止。猎人见你护女心切,心生恻隐,不忍打破你的希望,可是他又怕传说中会伤人的蜂鬼对你不利,遂用他的金净匕首断了蜂鬼的翅膀并且交给你。有了这双翅膀,就好比握了个紧箍咒在手,只要用力捏一捏锦囊里的翅膀,蜂鬼的身\_体就会痛不可忍,同时,蜂鬼的法力都储存在翅膀上,没有了翅膀,它们就失去了自由飞翔的能力,更因为害怕那巨大的痛楚,从而不敢违逆手握它们翅膀的人的命令,会成为他们的傀儡,任由摆布。”陶昂平静地说着,目光锁定在脸色发白的院长身上,“想来,你起初并不知道猎人交给你这个锦囊的真正用意。但是后来,你不仅发现了,更用你自己的方式,把这偶然得到的宝贝的功用,发挥到了极致!”说到这儿,他双眉一竖,指着院长的面孔质问道:“近十年来秘密到永复医院治病的富豪名人,个个都在病愈后不久碎死,这个,都是拜你……和你操纵的蜂鬼所致吧!”
院长的手,颓然一松,报纸被风吹起,飘飘悠悠地落到了山沟下头,他抬起在那一刹那涨满血丝的双眼,强作镇定地看着陶昂,牵强地笑道:“呵呵,十七年前的事,你说得好像是你亲身经历的一样。”接着,他话锋一转,少见的鄙夷与病态的满足之情从他眼底流过,“至于那些所谓的富豪名人,他们本就该死,我多送了他们半年的生命,已经是莫大的恩患了。呵呵,他们以为,有钱就能买到一切,可是,在我面前,他们的钱,买不回他们的良心和性命。”
闻言,陶昂又朝他逼近一步,这个曾经风度翩翩的中年男人,一院之长,此刻突然有了一抹困兽般的低迷跟绝望,陶昂揪住他的衣领,逼问:“说,你怎么知道蜂鬼身上的秘密,并且加以利用的?”
院长拼命用双手掰开陶昂的钳制,神经质地整理着被陶昂弄皱的衣领,眼晴看向山沟下头,自顾自地说道:“那天,我带宁儿回到家后,她身上所有病症都消失了,我真高兴啊。可是,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发现宁儿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整天整天不说话,连爸爸都不叫了,最可怕的是,她一连十来天不喝水不进食,竟然一点影响都没有。而且,有天夜里,她悄悄溜进我的房里,想偷走我扔在柜子里的锦囊,可没想到她刚一拿起那个锦囊,整个人就被弹开了去,手指被灼得通红。震惊之下,我想起那个黑衣怪人除了给我锦囊,还给了我一张写字的手绢,而我之前太过激动,根本没有打开来看过。”讲到这里,院长的目光闪烁不止,似是回忆起一段不愿意被回忆的东西。
“手绢上写了什么?”陶昂追问。
“汝女已亡,蜂鬼入体,握其双翼,可保平安。”院长苦笑起来,“那时我才明白,那黑衣人没有吓唬我,我真的遇到了妖怪。原来世界上有种妖怪,叫蜂鬼。其实我真的很矛盾,作为一个医生,看着自己的女儿死而复活,理智告诉我,这是不可能的。一直过了很久,我才接受了我女儿只是个躯壳,面前的宁儿,是一个借尸还魂的妖怪而已。”
“你没有被吓到逃跑么?”陶昂冷睨着他。
院长抱着头,痛苦地摇动着:“我想过逃跑。可是我又放不下她,虽然她只是个妖怪,可是她的身\_体,是我最爱的女儿。我没有走,就像宁儿还活着一样,我喂她吃饭喝水,教她识字。可是,我用尽努力,她对我付出的感情没有半点回应,看我的眼神总带着恐惧,甚至敌意。就这样,过去了一年。她整天待在房间里,哪里都不出去。”回忆到这里,他的眼中突地闪过另类的光彩,“有一天,我出外看诊回来,发现长在宁儿窗外的那株枯死多时的桅子花突然活了,开出了满枝头的花朵,香气扑鼻。更让我惊讶的,是在走进宁儿的房间时,我发现她抱着一只活生生的小猫玩耍,而这只无主的小猫,在头天夜里蹿到我家,当时已经口吐白沫站立不稳了,极可能是误食了鼠药,没办法救回。当天早晨我出门的时候,这小猫靠在墙角奄奄一息,那情况一定是熬不过中午的。”
“但是当你回来的时候,发现这小猫居然一点事都没有了,好像从来没有中过毒一样。”说这句时,陶昂脸上没有惊讶,只有凝重。
“是的。”院长点点头,“我是个医生,我所掌握的知识无法解释我所见到的现象,我追问她,要她告诉我实情,起初她什么都不肯讲,我逼于无奈,拿出锦囊,照那黑衣人说的方法稍微用力一捏,她顿时就倒在地上,痛苦地全身颤-抖,不住地求我住手。之后,她才告诉我,她是妖族蜂鬼里的一员,名叫流羽,蜂鬼,跟蜜蜂一样,长着能蜇人的刺,是生在右手食指上,可以刺入生物体-内并注入毒素,注入活物体-内的话,会让对方顷刻毙命,而注入尸体或濒死之物的体-内,却能起到起死回生的作用。但是……”院长咬了咬牙,不再说下去。
“但是这种被蜂鬼的毒素起死回生的生物,其生命维持不了多久,会在一定时间后,因为脏器衰竭而无故碎死,且死状可怖。”陶昂替他说了下去,“你发现了这个秘密后,还去村民家偷走已经死去的家畜尸体,让流羽一次一次验证给你看,直到你确信这个神奇的事实。然后你带着流羽离开,借她这种特殊的本事,威胁她替你杀掉那些为了救命不惜金钱的富豪,为了你变态的心理!”
“不是这样的!你根本不明白!”院长突然怒了,一拳擂到大石上头,鲜血顺着指缝流出,“那些人都该死,为富不仁,背地里尽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那个姓吴的地产商为了钱,竟然偷工减料造房,给县城孩子们修的学校,里头没有钢筋,七年前那场地震,校舍垮塌,多少孩子无辜丧命!还有那个何万年,生性好色,竟然连十五岁的少-女都不放过。呵呵,难道他们都不该死?我看准了这些人渣怕死的心理,决定用流羽的异能,为世人做点好事。”院长的脸上突然露出了得意之情,“十五年前,我知道我们不能再留在小河村了,因为流羽的外貌没有任何变化,而且她的眼睛也渐渐变成了蓝色,村子里
关于蛇妖的传闻也越来越多,所以我带着她离开了小河村,改名换姓到了外省,在外地流离了两年后,我回到忘川市,恰好遇到永复医院新建,我应聘去做了一名医生。在医院工作了三年后,也就是十年前,已经升职为副院长的我雇了一对夫妇,以流羽父母的身份,带着她住进了医院,我亲自出任她的主诊医生,伪造了她的病历和一切信息。流羽用她的特殊能力,给她的身\_体造出了一个患上白血病的假象,为了瞒天过海,我亲自给她做了一次骨髓移植手术。所以医院里的人从来没有怀疑过流羽的真正身份。”他冷冷一笑:“而我的计划,也可以就此安全展开。”
夜色已经彻底笼罩了整个小河村,寂静的山沟里,回响着呜呜的风声。陶昂的脸孔隐没在一片阴影中,只听得见他刻意压下怒意的声音:“永复只是一个小医院,你如何引得那些大客人来到这里?”
“很简单。人都有求生的本能。病急乱投医的,大有人在。我只需要写一封匿名信,那些身患重病的有钱人,自然会来到我们医院,他们不会放过一丝希望的,为了活下去。”院长讥讽地干笑两声,“可惜的很,十年了,我才“治疗”了六个这样的病人。看他们千恩万谢地离开,对找奉若神明,还拿出一笔又一笔巨款作为对我的酬谢,我真是开心。我发现人类在被注射了毒素之后,毒发时间在半年至两年不等,这些家伙后来都死得很难看,要不就是开车的时候呼吸衰竭导致车祸,要不就是心脏病发被淹死,嘿嘿。真是痛快又不引人怀疑。其实我对他们所做的,不过是在给他们注射了麻醉剂之后,让流羽用手指在他们的颈动脉上轻刺一下而已。至于他们的不义之财,全部被我捐给了有需要的人,我也算是替他们积福了吧。”
“呵呵,你希望全世界的有钱人都得上绝症,都来找你,是不是?”陶昂凌厉的目光刺透黑暗,似要刺入对方的血脉,“你以为你是一个很伟大的医生,惩恶扬善劫富济贫?你错了,你不是!你只是个借威胁一个无力反抗的妖怪,去干一系列玩弄人命的坏事的恶魔而已!你做这一切的缘由,根本就是因为你对你妻子抛夫弃女、跟有钱人跑掉的往事耿耿于怀!你一直异常仇恨你妻子,这种恨意几十年来都不曾消褪,你更憎恨那个带走你妻子的男人,也憎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够富有,这种种的恨,埋没了你的善良和理智。你对付那些身患绝症的有钱人,其实不过是把他们假想成当年带走你妻子的那个男人罢了。”
院长一直松开的双手突然攥成了拳头,天空中不知何时升起了一轮弯月,银白的月光下,映照出一张生着血红双眼的苍白脸孔。
“不!”院长歇斯底里地大吼一声,一把抓住陶昂的前襟大喊,“我是好人!如果我是坏人,这么多年,流羽有无数机会可以杀掉我!她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对一个常年以剧痛来威胁她并且限制她自由,还要利用她来杀人的家伙,她会觉得你是好人?”陶昂呵呵一笑,“那天我追问流羽她所说的‘我跟他们不一样’的‘他们’是谁时,她突然痛楚难当。想来是院长你一不小心路过的时候,听到我们的谈话,然后请她闭嘴对吧。从那时候起,你已经开始怀疑我的真正动机了,到了夜里,我去杂物室找线索时,你借用蜂鬼翅膀的法力,召唤傀儡妖想要我的命,可惜你驭妖的本事不够,小小两只傀儡妖奈何我不得。”陶昂顿了顿,故作恍然大悟状说,“对了,我还忘记告诉你了,蜂鬼的毒素,对于拥有她翅膀的人来说,是无用的。如果有用,你一早就已经丧命在流羽手中了。你当真以为是她觉得你善良才不杀你么?可笑啊,呵呵。”
“你……”院长汗如雨下,手掌下意思地按向了前胸的位置。
唰,一道剑光在空中划下一条绝美而锋利的弧线,陶昂的细剑在瞬间出鞘,离院长的咽喉不过半寸之遥。
“把翅膀交出来!”陶昂冷冷命令道,“我不是蜂鬼,你没有任何可以威胁我的资本。你想死在荒山野岭的话,马上交出来!”
垂眼看着剑尖的院长在愣了片刻后,突然放声大笑:“哈哈,陶昂,你说了那么多,目的无非是要从我这里抢走蜂鬼的翅膀而已。在知道蜂鬼的毒素可以起死回生,蜂鬼的翅膀有超越人类的妖力,你也心动了。到现在你还不肯承认,还要继续装正义么?”他把最后一句话的语气放得特别重。
“我再说一次,交出来!”陶昂的剑尖又近了一厘米,“同样的话不要让我说第三次。”
“好,我给你!”院长思索片刻,从上衣的内包里掏出一个五彩丝线绣成的锦囊,递到陶昂面前。
陶昂正要结果锦囊,背后却突然响起一个怯怯的声音——
“你要拿走我的翅膀么?”
一直保持镇静的陶昂心下一惊,回头一看,一身白色病号服的流羽,从身后一块巨大的菱形山石后慢慢走了出来,蓝色的眼眸上的雾气,挥之不去,细致的脸孔上有一点淡淡的悲伤。
“流羽……你也在这儿?”陶昂一惊,蓦地想起刚才引自己进竹林的白影。
“我很害怕。”流羽走到他身边,细细的眉毛越锁越紧,小嘴不断地嘟囔着,“我真的……害怕。”
不等陶昂说话,流羽出乎意料地环抱-住了他,小手紧紧扣在他的胸口处。
那一瞬间,陶昂明显感觉到从流羽身上传来的颤-抖和恐惧,还有绝望。
“流羽……你……”
他话还没说完,总是神光熠熠的双眼突然凝固住了,准确地说,他整个身\_体,都被一种莫名的力量,凝固在原地。
流羽松开手,无声地走到陶昂对面,仰头看着这个曾经天天给她摘胭脂花的男人,蓝眸里的幽深,见不到底。
陶昂缓缓低下头,一手拉开自己的衬衫,楞楞地看着出现在胸口处的小小红点,一点蓝色的光迹,顺着红点往下流淌。
难以抑-制的无力感,从脚底直蹿到头顶,陶昂脚下一软。“噗通”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手里对准院长的细剑,也颓然垂下。
“流羽……”他转过脸,没有生气,没有诧异,只是不解的问,“你是不小心刺到我的么?”
流羽漠然地摇头,从衣兜里磨出一个MP3,打开,一段清晰的对话从里头传来——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院长的声音。
“把翅膀交给我,我这么辛苦才找到这里,就是为了这个东西。”
“不行,我才是翅膀的保管人。陶昂,我不管你是用什么方法找到这里,这个东西不能交给你!你想用它来做什么?”
“我要利用她帮我对付别人。交给我!”
“不行!”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院长,我们走着瞧。”
啪,流羽关上了MP3,小脸上如罩上一层冰霜,只说了一句:“我曾那么相信你……”
“这……这段录音从哪里来的?”陶昂震怒了,他扭头看向退到一侧的院长,此刻的他。嘴角洋溢着最终胜利者的笑容。
录音里声音,的确是他自己,可是,他几时跟院长说过这样要命的话?
一头雾水的陶昂突然想到那天在院长办公室里做的演讲练习,那篇长长的演讲稿的内容……心头顿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郑直,你居然偷录下我念演讲稿的声音,然后断章取义,把我的声音合成为你想要的内容,去欺骗流羽!你这只老狐狸!”陶昂忍住身\_体里越来越汹涌的疼痛感,朝院长怒斥。
流羽的眼睫颤了一下。
“呵呵,你没想到我这把年纪的人,对于音频软件的操纵会异常熟练吧?”院长恢复了从前的从容镇静,长者般对陶昂笑道:“年轻人始终是年轻人,你怎么也料不到我有这招吧。现在知道已经太晚了,流羽的毒素,很快会要了你的命。那天在病房外听到你们的对话之后,我便知道,再让你留在身边,会是个天大的祸害。我自问不够本事直接杀了你,只好借流羽之手了。”说到这儿,他的眼中突露凶光,厉声道,“只要有蜂鬼的翅膀在手里,她就要听命于我。谁都不能抢走它,谁都不能阻止我为民除害的伟大行动!陶昂,我不管你是什么来历,凡是阻挠我的人,就得死。你们些家伙,骨子里都一样坏,跟当年那个贱女-人还有那些该死的有钱人一样,没什么分别。你们这些人死得越多,世界越干净。”
说着说着,两行眼泪竟从他的眼中落下,他咬牙道:“若不是那贱女-人见钱眼开,抛弃了我们,宁儿就不会死!她会在我们的照顾下,健康地长大……”
“你这个畜生……”面色发青的陶昂突然咬紧-了牙,左手用力捂住了心口上的伤,扭头看了流羽一眼,摇摇头,“我……从没有骗过你!”
说完,他“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没了气息。
流羽像个石头一样愣在原地,许久,她才缓缓转过头,看着院长,傻了一般问道:“你听到了么?他说他没有骗我!”
院长冷“哼”了一声。
回过神的流羽,扑到陶昂身边,费力地扶起死了一般的他,惊恐地大喊:“陶昂,你醒醒,醒醒啊!你答应过我,你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被你的毒刺那么狠地刺下去,他还能活着?”院长走到他们面前,用脚踢了踢陶昂的身\_体,然后舒心地出了口大气,对流羽说道,“跟我回去。”随后冷睨了她一眼,又说:“倒是他提醒了我,你终究是个妖怪,我本来想如待女儿一般善待你的,看来没有那个必要了,今后,你若听话,我们仍可相安无事,否则……”他没把话说完,转身离开。
可是,没等他迈出两步,他只觉得喉咙处似有一道凉气贯过,还伴着一股泛着甜味的血腥之气——一道犀利的银光,从他的后颈窝处一穿而过。
他低头看看露在咽喉外的剑尖,还有滴滴落下的鲜血。张大了嘴巴。两秒钟后,他的身\_体像一摊烂泥,轰然倒地。
“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猎人。”用力撑起身-子的陶昂虚弱地笑了,然后扭头对不知所措的流羽打趣道,“我扔飞镖的技术无人能比,扔剑也是一样。”
“陶昂……你……我……”流羽望着这个她以为已经死去的男人,蓝眸里悲喜交加。
“来,扶我过去。”陶昂指了指院长的尸体。
流羽赶紧用力扶住他,两人跌跌撞撞地走到了院长的尸体边。
陶昂跪下来,费力地把院长的尸体翻过来,从他的上衣里翻出了那个锦囊,不好意思地跟流羽说道:“呵呵,这个锦囊是我们家专门用来隔绝妖怪的宝贝,任何妖怪碰到它,都会被弹伤的。”
“你们家?”流羽迷惑地眨了眨眼。
陶昂点点头,道:“十七年前追杀你,并且断了你翅膀的人,是我父亲。他是专门捕杀妖怪的职业猎人。”他的眼底,浮现出挥之不去的怅然,“我父亲追杀你的那天,妹妹小希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真是……很戏剧的巧合。”
流羽愕然了。
“当年他听信谣言,以为你们蜂鬼一族会祸害人类,于是天涯海角地追杀你们。谁知道,这个谣言只是那些无良术士们故意散布出来的,他们打着雇佣猎人清理害人妖怪的借口,又支付给猎人们大笔酬金,要求他们将蜂鬼的尸体交给他们集体摧毁,实际上是利用蜂鬼的翅膀炼制能提升咒力的丹药。”陶昂长叹一声,“我父亲做事历来冲动,嫉恶如仇,因为这个谣言,杀了你们不少同族,多年之后,在事情的真相败露后,已经身染重病的父亲,为自己当年的行为后悔不已。原本我这一生都无法原谅他,他给我们兄妹俩造成的伤害,我无法忘记。我跟他学法术,我选择学医,目的都只是为了保护我心中重要的人。不论他后来如何逼我,我都拒绝继承他的衣钵做猎人。我不想成为跟他一样的人。可是他临终前,将当年断掉你翅膀的这段往事告诉我,然后交给我一道能帮我找到你的符咒,嘱咐我一定要在有生之年找到你,把翅膀还给你。我无法拒绝,而他真心的忏悔,也让我对他的怨恨之心动摇了。”
说完,他费力地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摇着上头那个玻璃状的小圆球,笑道:“这个不是钥匙扣,这里头封的是一道符咒,符咒里有当年你留在我父亲匕首上的血,一旦这符咒靠近你,它就会发出光彩来提醒我。”
“世界那么大,单凭这个靠近才会发光的符咒,你并不容易找到我啊……”流羽呆呆地望着他,神色前所未有的复杂。
陶昂摇头一笑:“你该知道你们的妖怪同类里,有一种鸟身人面的迷踪鸟吧。他们这群妖怪,整天干的就是帮人打探消息的情报工作。我为了尽快找到你,雇佣了一只迷踪鸟,让它嗅过你血液的味道,用它的异能确定了你的大概位置,就在忘川市郊的永复医院里,所以我才来到这里,随身带着符咒,希望能尽早在医院里找到你。还好,没费多少时间,我就碰到了你,呵呵。”
流羽垂下头,一滴蓝色的眼泪落在陶昂的手背上,许久才语无伦次地说:“我害了你……我不相信你……他用假录音骗我……”
“这不怪你,是我们陶家欠了你的。我们犯下的错,理当由我们来弥补。”陶昂费力地抬起手,摸着她的头,说,“来,背过身去。我父亲断了你的翅膀,现在只有我,才有能力替你接回去。”
看着虚弱不堪、却还顾着安慰自己的陶昂,流羽咬着下唇,慢慢地转过身。
陶昂努力地坐直身-子,打开缠在锦囊上的丝线,从锦囊里,抓出一团闪着动人蓝色的光体,然后他咬破自己右手食指,用血在流羽的背上画下一道符咒,随即将左手里的光团轻轻地摁在了符咒的正中心,口中念念有词。
流羽只觉得背后似有火烧,紧接着又是刺骨的冰寒压迫而来,这个自己住了二十年的躯壳像要被这种冷热交替的力最撕裂开来。
咻!湛蓝的光线呈放射状从流羽的背上激发而出,将两人顶上的天空瞬间染成了海水一样的颜色,那一刻,连天上的月亮都像沉人了最深的海底,蓝得迷醉。
流羽只觉得眼前似是开了一道宽敞的大门,一只温暖的大手牵起她这个被禁锢已久的灵魂,飞向了最广阔的天际。
无数蓝白相间的光点,流星般从空中坠下,温柔地落在陶昂的身上。
他抬起头,看着半空中那个优雅地扇着翅膀、全身散发出美丽蓝光的长发女-子,像个异界的仙子,不由得欣慰地笑了。
“现在……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了……”陶昂泛白的嘴辱费力地扬起,他希望自己能一直保持这样的笑容,“不过要记住……不要蛰人,永远不要……蜜蜂蛰了人,它们自己也会死掉……”
脱离了人体重获自由的流羽。从空中徐徐降下,泪眼婆娑地抱-住陶昂:“我答应你,不蛰人,再不蛰人了……可是你呢,你答应过我的事呢?你说要带我去最好玩的地方,我跑多远、飞多高,都可以!”
“我……会陪你去的……一定会……”陶昂抬起手,轻轻抚着流羽的头,像从前一样,“只是我现在有点累,我睡醒了,就带你去……”
眼皮好像越来越重,身\_体也越来越轻,倦意像海浪一样阵阵涌来。
爸爸,该做的事,我已经做了。陶昂的手,慢慢垂下,身-下坚硬的泥地好像在这瞬间变成了舒服的海绵,每一寸土地都在跟他说,睡吧,你该睡了。
流羽的眼泪凝固在脸上,抱-住陶昂用力摇晃:“陶昂,不要睡!醒过来!我马上带你去找人解毒!一定会救回你的!”
“犯了错,还能弥补过来,爸爸和我都会很高兴……第一次看到你,我就想起了小希……你们真像……那么惹人疼爱……”陶昂已经睁不开眼睛,只是梦吃般喃喃,“我又做梦了……梦到海水跟天空互换了位置,好多漂亮的羽毛在流动的空气里飞舞……流羽,这些羽毛是你吧,你一直渴望像它们一样自由……真好,我把自由还给了你……”
“别说了……”流羽悲伤地摇着头,合起翅膀,把身\_体渐渐冰冷的陶昂拥在其中。
一个小小的记事本从陶昂怀-里落下来,夜风“哗哗”地翻动着它,流羽的视线,穿过眼底的泪水,定格在最后一页的图画上……
一大丛红色的胭脂花,盛放在白云朵朵的蓝天下。天空中,一个白衣男子,牵着一个身长着翅膀的蓝眼小女孩,满脸笑容地在空中飞翔……
我会带你到最好玩的地方去玩个够,那里没有让人讨厌的墙壁和天花板,只有望不到边际的宽阔,有很多鸟儿和花草在那里,你想跑多远、飞多高,都可以!
我一定会陪你去的……一定!
遥远的声音,明朗若最灿烂的一道阳光,击碎了月夜下最深的一层阴霾。
尾声
“这故事真长啊。”黑袍三号自己都讲得口干舌燥了,抱起水壶牛饮起来。
“流羽讲给你听的?”我问。
“不知道。”黑袍三号摇头,“是一只蜜蜂讲的。那一年我在山上的野花丛里打盹,这蜜蜂就停在一朵花上,它居然会讲话!我问它是不是来采花蜜的,她说不是,它只是一只喜欢跟自己的伴侣在一起、到处飞的蜜蜂。”
“伴侣?”
“它是这样讲的。不过我只看到它一个而已。”三号擦擦嘴,“它跟我讲了这个故事,然后就飞走了。最开始我还以为它会蜇我呢!”
我笑:“蜇了你,它也会死的。它岂会再做蠢事。”
“所以你要向它学习呀!”三号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俗话说,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
他话没讲完,已经被我一拳打趴下了。
“就算我有‘针’,也只会刺你这样嘴坏的东西!”我举着拳头哼道。
敖炽很好心的把他扶起来,低声道:“你还没结婚吧?难怪……没事儿的,蜇着蜇着就习惯了,哥哥我有经验哪!”
“敖炽!”我眉毛一竖。
“我出去方个便!”他即刻闪出了帐-篷。
这死鬼,永远让我哭笑不得!
我要真是蜇死了你,谁陪我海角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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