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乌衣】-《浮生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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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迫不及待地脱去旧衣裳,转眼之间,传说里绝无仅有的月下云锦已然温柔地贴在她的身上。

    然,片刻之后,美丽的衣裳却带着微微的热度,透明,消失,或者说,融化在了她的肌肤上。

    铜镜里,再没有丑陋不堪的小糠,只有一个亭亭玉立,国色天香,美貌如仙子临世的王家大小姐。

    她惊喜地按住了自己的脸,激动地想喊想跳,甚至忘了自己还赤身luo体。

    布帘后,飞出一件普通的红色衣裙。

    “穿上吧,天冷。”他的声音隔着布帘,有点闷,又有点遥远。

    她兴奋地满脸通红,慌慌地套上衣裳,然后发现,红衣裳依然是红衣裳,并没有像从前那样,变成黑色。

    她惊异地捂住嘴,抬脚要往布帘后来。

    “停下!”他断然喝止了她的行动,“现在,你转过身,走出大门,然后,回家去吧。”

    她被他吓到了,呆站在原地,望着布帘。

    “你的路在门外。”他放缓了语气,“去吧。”

    她愣了很久,缓缓转过身,又回头看了一眼,说:“谢谢!”

    言毕,她很快地跑了出去,并没有太多留恋,身姿轻盈地像一只灵巧的燕子。

    直到她的声音完全消失,他才慢慢-撩-起布帘,一块黑布蒙在他的眼睛上。布下,隐隐透着殷红的血渍。

    “那晚,我去了那间茶铺,可你并不在那里。”他喃喃着。

    6.

    他又开始流浪了。

    依然是走过一个地方就忘记一个地方,用假姓名跟人把酒欢歌,笑谈风月。有时候运气好,会被人邀请到高床暖枕的地方休息。但更多的时候,累了,就在随便的一个屋檐下歇一歇。

    有人给他扔过馒头或者铜钱,也有人拿棍棒招呼过他。

    唯一跟以前不同的是,他的手里,多了一根盲杖。

    嗒嗒的声音,从一座城池响到另一座城池。

    他再也不裁衣服了,改成铁口直断,占卜吉凶。

    一个瞎子,用古旧的卦签球与善意的谎话讨生活,总是比较容易的……

    关于她的事,在任何一个地方,都能陆陆续续地地听到。

    当他那个小镇里喝酒的时候,听到别人说,她已顺利地当上了晋王妃,李治那家伙的寓意新婚妻子的美貌,爱不释手,恨不得时时都相对,刻刻不分离。

    他喝着酒,继续跟同桌的人谈隔壁那个杀猪匠的儿子的头有多大,哈哈大笑。

    当他在那座繁华城池的河边垂柳下呼呼大睡时,李世民死了,李治了皇帝,而她晋王妃顺理成章从晋王妃变成了王皇后,母仪天下。

    一个苍蝇从他脸上飞过去。他恼怒地拂了拂手,转个身,继续睡。

    当他在那条不起眼的小街上,坐在自己的卜卦摊后,耐心听面前那个愤怒的寡妇述说丈夫的不是时,长安的皇城里,一个叫武媚的女-人,名声渐渐大了起来。听说,那是李治的新宠。

    他微笑着听寡妇说话,认真地为她卜卦,把她失踪丈夫的下落告诉她。

    当他悠悠闲闲走在乡下的稻田边时,皇宫里,武昭仪跟王皇后明争暗斗,轰轰烈烈。

    他跟乡下的老农谈论今年的收成,看不见的眼睛,却是不是往长安的方向望。

    当又一个冬到来时,他走进了长安城,天还没亮,天子脚下的街道上,也是人烟稀疏。

    这个时候,长安城里最大的新闻,是皇上废了了王皇后,改立武昭仪为后。

    今天晚上,长安城里一个铁匠的儿子,跟他父亲说,他刚才出去撒尿的时候,看到在巷子前头慢悠悠走着的那个男人,突然变成了一只燕子,朝皇宫飞去了。然后,他被他爹打了一顿-屁-股。

    禁宫中最深最冷的囚室里,她打量了他许久,才认出他是谁。

    冷硬的锁链磨破了她依然吹弹得破的肌肤,单薄的衣裳下,除了玲珑娇媚的身\_体,还有无数长长短短的伤口,有的新,有的旧。

    “你的眼睛怎么了?”到现在,她还是不敢与他对视太久,说不出的愧疚在心里动荡,可是,她哪里又愧对了他?又或者,她做了一些事,而她早就忘记了?

    他一笑:“我的眼睛在你身上。”

    她以为他在展现一种幽默,苦笑:“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当年我从门缝里,第一眼看到你时,就知道,你能帮我。”

    “你觉得我是帮了你,还是害了你?”他蹲下来,轻轻摸索她的脸,“你瘦了许多。”

    她沉默了许久,望着囚室里的冰凉凄清,想象着囚室外的歌舞升平,突然笑出了声。

    “无论是怎样的脸,也仅仅只是一张脸而已。”她说着,然后转过头,笑看着他,“裁缝师傅,就像当年我那么丑陋,你也愿意给我洗脸梳头,对吧。”

    他的心,像被一根刺刺中了。

    无论是怎样的脸,也仅仅只是一张脸而已。

    月下云锦,她是脱不下来的,因为她穿在了心上,遮住了眼睛。

    但,现在呢,是不是可以试试看?

    “记得那晚我问你的问题么。”他与她并排坐下,“你愿意当一个人,还是一只燕子?”

    他略略有点紧张她的答案。

    “都是一样的。”她还是脱口而出,然后指着自己的心口,“如果这里是好好的,当人当燕子,都是很好的。”

    他垂眼一笑。

    “你呢,你要当人还还是燕子?”她反问。

    “随便吧,都可以。”他很少有的,调皮地耸耸肩,“想走路的时候就变成人,想飞的时候就变成燕子,自由自在的,比什么不强!”

    “我羡慕你。”她由衷地笑道,“好了,你该回去了。我不想你见我人头落地模样。武媚娘不会放过我,至于皇上……”她叹了口气,“我以为美貌可以抓住他的心,可这世上的美貌,并不独我一个。走了旧的,来了新的,永无断绝。”

    他不说话,两个人就这样肩并肩坐在囚室里,入神地望着对面的黑色墙壁。

    “该走了。”天微明时,他拉住了她的手。

    当第一缕曙光投向巍巍的大唐皇宫时,一只燕子,口里衔着一枚亮亮的小玩意儿,从宫中某处振翅飞出,在宁静的天空里,留下一个渐行渐远的黑点。

    这一天,皇宫里又爆出了一件大事,囚禁已久的王皇后被人发现暴毙于囚室内,然遗容安详,仿若沉睡。更令人惊奇的是,王皇后的遗体上,身着一件月白色,众人从未见过的美丽衣裳,但,当人们刚一碰到这件衣撕,它便化成了一摊白灰,落地无踪。

    武后震怒,将王皇后的遗体断了手足,装入酒瓮,以泄心头之愤,并严禁任何人张扬事实真相,直到史官被迫在记录上写下,王皇后乃是被她亲自处死,才算罢休。

    那天,武后畅快地站在皇宫中最高的地方,俯瞰着属于醒她丈夫的天下,心中暗自嘲笑着那一败涂地的敌人——只靠一张脸的人,拿不到任何东西。

    同时,她也用这句话,狠狠警告了自己。

    7.

    我的牛奶早喝光了,但我还捧着杯子。

    乌衣的茶也喝光了——他居然喝光了。

    “那里,放了什么?”我放下杯子,盯着一直被他小心保护的破箱子。

    “你听听看。”他把箱子推到我面前。

    我看着这个脏兮兮的玩意儿,抽过一张纸巾擦了擦,才学着他的样子,把耳朵贴了上去,心想,如果他敢耍花样整蛊我,我就把敖炽放出来咬死丫的!

    皮箱的质地竟然很柔软,耳多贴上去还有暖暖的温度,箱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来动去,还有间歇性的,仿佛翅膀扇动的声音。

    “这是……”我抬起头。

    “打开吧。”他笑眯眯地说,“你不是想打开它很久了么!而且,里头有你最想要的东西。”

    我的眼睛顿时发出了金灿灿的光芒,迫不及待地摁下了皮箱的搭扣,满心期待,慢慢掀开了它。

    三分之一秒后,我呆住了,心碎了,什么叫箱子里头有我最想要的东西!根本连一毛钱金子都没有!只有两只黑不溜秋的傻燕子,一只大点,一只小点,滴溜溜转着小眼睛,时不时懒懒地伸伸翅膀。哦,它们脚下,还有一个搭建得挺精致的燕巢。

    “你个骗子!”我正要向对面的家伙讨个公道,却不料这家伙居然抖了抖身-子,像个被突然放了气的气球,眨眼间缩得只有三寸大小,一股白气从里头飞出,落进箱子里那只大燕子的身上。然后,我对面便只剩下一个三寸大小的黑色草人了。

    我跟一个草人,喝了一夜的牛奶跟茶……

    “不是你想的那样。”箱子里的大燕子跳到了箱子边上,仰头跟我说话,“我的力量早已经不能让我变成人形了,所以才用个草人做我的替身。你明白的,有这个假人做掩护,我们会安全不少。毕竟们只是手无寸铁的样子,随便一个小孩子都可以捏死我们。”

    “好吧,这个我可以理解。我不理解的是,你能跳能飞能说话,带着你女朋友到哪里去玩儿不好,来找我干吗!”我狠狠瞪着这只转身弄鬼的样子。

    乌衣扭头看了看他身边的那只,说:“你知道的,我外公让她再也不能恢复燕妖的本来身份,这意味着她就是个活生生的人,如果死了,那就是死了,没有重新再来的机会。我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她的元神从王皇后的身\_体里带出来,千年来,我悉心照顾她,看着她从一枚燕卵化成雏燕,再长成如今的模样。虽然她依然对过去毫无记忆,也不会任何法术,但起码好好地活了下来。再假以时日,她或许可以恢复燕妖的所有能力。”

    “嗯哪。”我点点头,“可我还是不知道你来找我干吗!”

    乌衣干脆跳到我肩头,小声说:“我快要死了。”

    “你又骗我!”我皱眉,这个家伙生龙活虎,哪里像要死的样子,肯定又是来博同情的。

    “是不是每个要死的妖怪都应该垂头丧气,你才肯相信?”他叹气,歪着脑袋在我耳边道,“我用我的眼睛复活了月下云锦,又施法让她变成王大小姐的模样,再去囚室里救她的元神,再用我的力量将她‘孵化’出来,再花千年时间去照顾她……我也只是个妖怪而已,不是不死金刚啊。你也看到,我观在连个草人都无力操控了。”

    我还是不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将死之人的悲伤,但我有一点点相信了。

    “不过,燕妖的死去,跟别的妖怪不一样。只要我的元神还在我的本体里,所谓的死亡,就是变成一只普通的燕子,不会说话不会法术,连智商都偏低。”他跳回箱子里,继续道,“但是她不一样,她的生活才刚刚开始。所以,我希望你能收留她在你的店里,直到她能自己保护自己。”

    他的意图,我已然猜中。

    其实我觉得,你就算不变成普通燕子,智商也没高到哪里去。谁会拿一双眼睛去换一件衣裳,谁会一再纵容自己的所爱去犯同样的错误。

    这话我吞回去了,没说出来,好歹对方是个快死的燕妖。

    乌衣见我在走神,竟像听到了我的心里话似的,说:“你是不是在骂我蠢啊?”

    “是!”我撇嘴,“但我可能也会做相同的蠢事。”

    我骂他蠢是真,后面这句话,也是实话。

    任何的悲剧,总是分成童话跟现实上下集。两个亡国之君给了她上集,而武媚娘这个女-人则给了她完美的下集。

    乌衣对她的“纵容”,无非是要她真真切切地走到“下集”。她一天不肯脱下心里的“月下云锦”,她的苦难就一天不能结束。

    你我也是一样,要在这个世界上安乐稳妥地活下去,就别总想着自己那件月下云锦吧,胸腔以内,脖子以上的部分,才应当勤勉修炼,认真对待。脸,仅仅就是一张脸而已。

    “你也会花那么长的时间,去帮别人脱一件衣服吗?”他吃吃一笑。

    “有必要的话,我会扒了对方的皮!不要扯开话题。”我白了他一眼,看着箱子里的另一只,“收留她也不是不行,就当是她长期租住吧,既然是租住,房费不能少!”

    他故作文艺,郁郁地垂下头:“我是伤残的燕子,我看不见……我有的,只是感情……”

    “少跟老娘谈感情!谈金子!”我哼了一声,“文艺燕子我也不买账!”

    他抬起头,用翅膀拍着自己的胸口:“我这里不是有一颗金子般的心么!金子啊!”

    当一只蠢燕子一本正经地拿“金子般的心”赖账时,我不得不承认,它赢了!

    “你看,收留了我们,你的不停里就不会有害虫了,我们是专吃害虫的益鸟!夏天连灭蚊药都省了!”他继续大言不惭地说。

    “等等,什么叫收留了‘你们’?”我赶紧打断他。

    他叹气:“就算我死了,变成了普通的燕子,也是需要一个落脚点的呀,这不,我连燕巢都准备好了,到时候你只需要把它挂在屋檐下就好了,很省事的!”他又看了身边的她一眼,“就算我再也不会记得她,我也会留在离她最近的地方。”

    好吧,既然它都快死了,我还计较什么呢。

    唉,可我还是很纠结啊,天下这么多好人跟好妖怪,为什么偏偏赖上我呢。

    “去年我就来找过你,可是你的不停停业了。”乌衣环顾着我的新店,一只燕子是没有表情的,但我总觉得他在笑,“没有比这里更值得相信的地方了。你能再开业,实在是很好很好。”

    最听不得赞扬的话了,这会让人飘飘然,继而做出错误的决定嘛!

    我一拍桌子:“反正,如果以后让我在夏天的不停里发现一个蚊子,我就拔你一根燕子毛!不得申辩,不得抗议!”

    成交!

    ·尾声·

    不停的屋檐下,有一个灯笼,又有了—个燕巢。

    一雌一雄两只傻燕子,每天在巢里叽叽喳喳,说着只有它们自己才懂的话。

    我在燕巢旁边安了一个小水碗,每天都会亲自搭个梯子上去换水,而且那不是普通的水,因为我好心地加了我特制的某某金维他在里头,补充每日所需能量。

    每次我去换水的时候,已经不再知道我是谁的乌衣都会探出脑袋来,在我的手背上轻轻啄两下,然后转过与继续给他的伴侣梳理羽毛。有时候,它们也会在没人的时候,偷偷飞进我的窗口,落在我的肩膀上,认真看我手里捧着的时尚杂志,对上头的衣裳评头论足。

    懂得看杂志的燕子,智商也并不低嘛。但我很快想起,它们是燕妖,妖怪里最出色的裁缝,就算乌衣已经“死了”,本能仍在吧。真可惜,要是燕妖一族没有被多事又混账的道士灭掉,要是乌衣他们一切如常,我得有多少漂亮的衣裳可以穿呀!

    好吧,我不知道这两个家伙将来会怎样,反正,他们现在很好。听说到了晚上,乌衣还会用翅膀盖着他的伴侣,两个家伙在灯笼的温柔光线里,依偶着沉沉睡去。

    这是纸片儿半夜去偷窥,然后回来告诉我的。

    只有偷窥这种事,纸片儿永远是自动自发。

    不过,当屋檐下多了燕子的呢喃时,就觉得冬天的离开快了许多,不知道他们这—对儿,到了明年冬天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像别的燕子那样,去暖和的地方过冬呢?

    如果是,我岂不是要派保镖随行?谁都知道,一些无良的捕鸟人无处不在。

    但,先不说捕鸟入这一茬,单单在我的不停里,就有个热气腾腾的混蛋!

    刚才,我去加水的时候,发现燕巢里居然空了,这个时候绝对不是他们觅食的时间,就算觅食,也总是只有乌衣出去。

    我怀疑有猫,可我分明在燕巢周围布下了结界,除了不停里的人,任何生物都不能接近它们的家。

    我跟纸片儿满屋子找它们,还是纸片儿利索,很快告诉我,它们俩在后院。

    赶过去一看,玩腻了扫地机的敖炽,一只爪子捏着乌衣,另一只爪子拿一个弹弓,对面,是一叠摞起来的纸箱子。

    对了,我差点忘了,这厮又乱花我的钱去买了一个Ipad2,时刻沉溺在“愤怒的小鸟”中。

    我的扫把狠狠招呼到了敖炽的头上。

    “喂,我只是试试看真人版愤怒的小鸟的可行性嘛!而且它们又不是普通的小鸟!”敖炽揉着肿起一个包的头顶,委屈地哼哼。

    我竟然忘记了,这家伙曾是个为了洗个高兴澡,不惜水淹城池的混世魔王。这个好吃懒做的大闲人,为了自己给自己找乐子,有什么破事干不出来!

    我扭过头,朝厨房方向大喊一声:“赵公子!!”

    帮工之二披着一身带帽的黑色斗篷,风驰电掣地从厨房里奔到我面前。

    我的帮工之二很高大,虽然他叫赵公子,但他并不是人,斗蓬下,是一副白色的盔甲。关于这副活盗甲的来历,在我的绝密人事档案里也有记录,所以也不多说。总之呢,他告诉我,他是三国猛将赵子龙的战甲,而且,他一直很想念他的主人。至于赵公子这个名字,也是我随口给他取的,他很喜欢很喜欢。我由此推断,他对赵子龙的感情非同一般……

    “把这个家伙拖到厨房去,不切完十斤洋葱不许他出来!”我对赵公子淡淡说道。

    “是,老板娘。”赵公子比纸片儿听话多了,也老实多了,关键是他从不跟我讨论任何跟薪水有关的事。我十分欣赏。

    接下来就很简单了,力大无穷的赵公子领着敖炽的后脖子,大步流星朝厨房而去。

    “喂,我是老板年的老公,也就是你的老板!”敖炽在半空里踢着脚,愤愤道。

    “对不起,我只有一个老板娘,我只听她的。是她把我捡回来的。”赵公子坚定地回答。

    “我很记仇的!”敖炽继续踢腿挣扎,“我非常记仇的!”

    “十斤洋葱必须切完!”赵公子坚定地回答。

    “等我恢复了原形我绝对要代表东海龙族摧毁你!”

    “等你恢复了再说吧。

    “不切洋葱行不行!”

    “必须的!”

    听着他们两个的亲切交流,我抱着解救下来的乌衣两口子,坏笑着朝外走,上了梯子,将他们好好地放回了巢里。

    为了安抚受惊的它们,我很有感情地给它们唱了一首歌——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不过唱完之后,我发现它们好像更惊恐了……唉。

    下了梯子,我坐在自家的屋檐下,伸了个懒腰。

    想起前几天晚上,我神经质地问敖炽:“如果我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丑得像个猪头三,你还会娶我么?”

    他一边在他的Ipad2上跟愤怒的小鸟较劲,一边说:“如果你变成像绿猪这么丑的猪头三,但还是敢回敬我一耳光的话,我想还是会娶你吧。”

    他居然还记得当年我与他初识时,不畏强权暴力,公然反抗并教训他的往事……

    我偷偷笑出了声。

    头顶上,乌衣两口子又在聊天了,在冬天的尾巴上,中午的阳光里,听到这样的声音,很难不开心呀。

    我一时兴起,找了一截粉笔,在最靠近燕巢的墙上奋笔疾书——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然后,我看着我丑丑的字跟我家的样子,感慨,诗歌果然来源于生活呀,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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