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1-《剑名不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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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呲——

    鲜血随长剑喷出,宫惟踉跄退后半步,颓然倒地。

    叮当一声脆响,是那柄淬毒的匕首从他手中滑出去,摔在了脚边。

    “大院长!”“徐宗主?!”“这是怎么回事,这——”

    升仙台上众人疾步上前,然而他们大惊失色的面孔都已经看不清晰了。宫惟倒在地上,顺着鲜血横流的长剑向上望去,雕刻“不奈何”三字的剑柄正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死死紧握,手背指节筋骨暴起,煞是吓人。

    而顺手臂再往上,是徐霜策那张居高临下、常年冰封的面孔:

    “……你想杀我?”

    宫惟闭眼急促喘息,继而睁开眼睛,望向远方深冬的山林。

    徐霜策的声音似乎大了一点,也许是他靠近了些,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发出来的:

    “为什么?”

    宫惟没有回答,鲜血急速流失的寒冷让他感官麻痹,甚至连视线都很模糊了。恍惚中他听见远处传来沸腾喧哗,还有好几位宗师同时抢步上前,强行输入灵力续命,然而那其实都无济于事。

    徐霜策已御大乘境,天下第一人,不奈何剑下从不走生魂。

    “……对不起。”宫惟断断续续地笑起来,鲜血不断从嘴角涌出,那丝笑纹在他苍白的脸上有点触目惊心的味道:“对不起,你……你看……”

    “别动!”“宫院长!”“别乱动!”

    宫惟仿佛没有听见周围呼喊,喘息着抬起手,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凛冬山林灰白岑寂,寒风呼啸吹动山川与松海,消失在遥远的地平线上:

    “你看,桃花。”

    ——徐霜策的面孔甚至呼吸都像是被冻住了。

    就在那瞬间,宫惟右眼瞳孔奇异地现出红色,同时细长的指尖上飞出千万绯红花瓣,犹如闪着光的蝶群随风而去,从高高的白玉台上掠向被严冬覆盖的大地。

    仿佛霎时春回人间,山川田野桃林盛放,灿烂至极的绯云铺向地平线,映在了每个人惊恐的眼底:

    “这……这是什么?!”“幻、幻术!”

    “你永远都飞升不了。”宫惟就这么躺在血泊中,笑起来眼睛弯弯地望着徐霜策,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得可怕:“你这辈子的修为……就到此为止了。”

    他已经看不见徐霜策的表情,那个可怕的天地大幻术耗尽了他最后一丝灵力。宫惟的手摔落回地,在漫天纷飞的桃花中闭上眼睛,陷入了黑沉的长眠。

    此生最后一幕,是徐霜策终于探下身,把手伸向他的咽喉——

    但他并不知道自己死后都发生了什么。

    太乙二十八年初,升仙台盛会,仙盟刑惩院大院长宫惟身怀利刃,暗刺沧阳宗主徐霜策,被不奈何剑反杀当场。

    天下震动,世人皆知。

    十六年后。

    “——师弟!”“师弟醒了!”“快叫大师兄来!”

    身边乱糟糟的,好似无数鸡崽扯着嗓子叽叽喳喳,撕扯得宫惟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

    他的第一个念头是:大师兄?我掌门师兄来了?

    但紧接着他意识到不对,因为仙盟里除了掌门师兄应恺,是不会有那么多人闹哄哄叫他师弟的。

    宫惟勉强睁开眼睛,首先感觉到的是疼——四肢百骸仿佛被人打断了再接起来的疼,典型修炼不慎走火入魔的后遗症。

    这疼痛让他头脑昏沉视线模糊,好一会才渐渐清楚起来,首先跃入眼帘的是素白床幔,然后是整间狭小朴素,但还算干净的屋子。一名约莫及冠、束发佩剑的青年人在五六个少年的簇拥下疾步上前,一叠声问:“师弟你怎么样了?快躺下!不要乱动!”

    ……好像临死前听见的最后一句怒吼也是院长别乱动,这熟悉的巧合真是让人心生亲切啊……

    宫惟晕头涨脑地躺了回去,只见那位大师兄叮嘱几个少年都去门外守着,然后抓起他一只手仔细探了探脉,不胜欣慰:“师弟灵脉虽弱,但已无性命之虞,实在是太好了!”

    我是谁?

    我在哪?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师弟千万切记,修仙问道乃是险中之险,若是下次再走火入魔,全部修为毁于一旦都是轻的,甚至可能就此身死殒命!——唉,师兄知道你伤心过度,但尉迟骁那厮退亲一事已无转圜余地,师弟还是放宽心吧。血统出身并非你所能选,亦非你之过错;别说你只有一半魅妖血统,即便你完全是个魅妖,咱们大家也不会因此改变对你的看法,更不会有任何轻视之意……”

    正直直瘫着挺尸的宫惟突然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等等?”

    大师兄充耳未闻,大概是趁他昏迷时排练过无数遍,此刻劝得是慷慨激昂苦口婆心:“虽说自古以来魅妖从没结出过金丹,但师弟你起码还有一半是人,所以一定还有希望的!只要今后悬梁刺股、刻苦勤勉,我们大家相信你一定能修成正果!待未来扬眉吐气的那一天,我们……师弟你怎么了?师弟你又犯病了吗?!来人啊救命!!”

    宫惟垂死病中惊坐起,一把拉住大师兄,眼底闪烁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

    “魅妖?!”

    师兄比他还惊恐:“师弟!师弟你失忆了吗?!”

    半个时辰后,宫惟终于凭借旁敲侧击得来的信息和原身留下的零星记忆,勉强拼凑出了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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