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那个士兵还年轻,二十五六岁。他一动不动坐在原地,静静地,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这边发生的一切。 李瓒声音很低,说:“不能保护自己国家的女人和孩子,没什么比这个更悲哀了。” 那个中介最终又看上了另外两个女孩,一并带走。 街上哭声不断, 宋冉关了相机,她不愿留下拍摄最后的场景了,那分别的画面她承受不住。她扭头看李瓒:“我们走吧。” “嗯。” 宋冉一路低垂着头颅,有些无精打采。走到半路,她终于受不了了,深深吸一口气,突然走下台阶一屁股坐在路边,低下头,手撑着脑袋。 李瓒过去她旁边坐下,没说话,安安静静陪她坐了两三分钟。 她缓了会儿,心里翻涌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些。 他问:“心里不舒服?” “……嗯。”她抬起头,勉强笑了一下,眼神却迷茫,“我忽然就好像……不知道自己做这些事的意义是什么了。” “怎么说?” “记者到底是不是一个以苦难为生的职业?如果不是,为什么什么都阻止不了?”她苦苦地笑,说,“就像不能阻止那个孩子被卖走,不能阻止战争。” 李瓒却极淡地牵起唇角,问:“这世上有什么职业,是能够阻止战争的?” 宋冉愣住。 “好像,连军人都不可以。军人是不是就以苦难为生?” “……”宋冉摇了摇头。 李瓒说:“关于记者,我倒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如果你没法阻止战争,就把战争的真相告诉世界。我想,这就是你该做的事,也是你已经做到了的事。” “可真相就是总有人在经受磨难,总有人在死去。有时候想想,他们受苦了,他们死了,可这世上又有谁在乎呢?”她说到此处,哀伤又迷惑。 李瓒看她半刻,道:“是。总有一天,大家都会死,然后,这里发生过的一切都会成为历史,超越所有个体生命的苦难,留存下来。而历史,是需要被记录的。这不就是你所追寻的意义吗?” 宋冉内心一震,像被人忽然敲醒。 她望着他,眼神终于渐渐恢复了清明。 他还是他啊, 那个最值得信赖的人,那个始终温柔而又清醒的人。 “谢谢。”她轻声说。 他拍了拍她肩膀,起身继续往前走了。 宋冉也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跟在他后头。 她望着他的背影,忽说:“你好像总是很坚定,以前就是。” 李瓒回眸看她一眼,说:“只是客观说几句话而已,不至于。” “哦。那……你会有迷茫的时候吗?”她在他身后,轻声问,“会也有解不开的心结吗?” 这一回,他没有回答,甚至没有回头。 李瓒走到摩托车边,摘下头盔抛给她,自己跨坐上了车。 宋冉系上头盔,爬坐去了他的身后。 一路风驰电掣,宋冉轻贴在他后头,仍是低着头,脑袋抵着他的后背。这一次,她的手小心地揪住了他腰间的军装。 ——阿瓒,你心里是不是也有什么苦处,耿耿于怀却说不出口?—— 两人一路沉默地穿过纷飞的尘灰炮火。 快到战地医院时,经过一个十字路口,其中一条街上有集市。 宋冉抬头望了一眼,她迟疑:“那个……”她声音太小,李瓒没听见,但他感觉到她脑袋动了,放慢车速,回头问:“要买东西?” “买窗帘。” 李瓒调转车头,拐去了集市街。 集市不大,是当地人摆的路边摊,卖的东西五花八门,多是二手家具和生活物品。 大战在即,一部分人打算南迁,把家里的东西拿出来变卖。只不过到了这个年月,留下来的都没什么太好的物件。 李瓒载着宋冉,在街上走走停停,一时竟没有找见有卖二手窗帘的。反倒是看到有人卖自家做的灰面饼、野地里摘的青橄榄。 李瓒单脚撑着摩托,在一个橄榄摊子前停下,回头问宋冉:“想吃吗?” “橄榄?” “嗯。” “我没吃过呢,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尝一下?”他说着,俯身指了指摊子上一个小网兜,对摊主示意要那兜。 付了钱,接过来。李瓒把网兜递给宋冉,驾车继续前行。 惯性带着宋冉往后仰了一仰又回来。她拿出一颗橄榄,咬一口,初尝涩涩的,但嚼一嚼,清香甜津的味道就出来了。 “很好吃。”她探头看前边的他,“你吃一个?” 他回头,她递给他一颗,他接过来放进嘴里。 走完街道一边,再走另一边,仍是没看见窗帘。快走到尽头时,李瓒看到了什么,停下问宋冉:“那个行不行?” 宋冉一看,是块彩色的花布。问了一下不是窗帘,是桌布。可摊主把布展开来,大小正合适,当窗帘完全没问题。 宋冉拿下那块桌布,任务完成。转眼又见摊子上放着一个小小的绿色花瓶,大概一只手那么高,瓶颈修长,最细处只有拇指宽。花瓶虽小,上边却镂了一道彩色玻璃,精致极了。 最妙是瓶中插着一朵小小的嫩黄色的花儿。放在这混乱的二手集市上,格外出尘。 宋冉说:“我能拍一下吗?” “没问题。”摊主笑道。 宋冉从李瓒车上爬下来,蹲下拍摄。 李瓒也从摩托上下来,将车停好,人也下意识地站去了宋冉身后。 宋冉夸赞:“这个小花瓶真好看。” 摊主开心地介绍:“这是非卖品,我的最爱。我搬了几次家都带着。亲爱的姑娘,生活里只要有花儿,就一切都美好了。” “您这句话是真理。”宋冉仰头笑道。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