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她又想起林杨,那个眼睛发亮地说“如果还没有想清楚,那就先努力把一切都做到最好,得到最好的资源,等待最好的机会”的五年级男孩。 余周周觉得迷惑,一口气郁结在胸口,想不明白。 不知道走了多远,突然听见背后纷乱的脚步声。 余周周自己也说不清那种心脏突然被攥紧之后又松开的感觉要如何形容,紧张,却又如释重负。 不知道为什么,她故意装作若无其事,没有回头。 “周,周周?” 上气不接下气,因为喝了酒,微微有点笨拙,似乎害怕咬了舌头。 林杨。 余周周好半天才转过身。 也许是赌气。 也许是为了消化脸上那个突如其来却又过分灿烂的笑容。 终于恢复平时淡淡的样子,她清了清嗓子,“你怎么在这儿?喝了这么多,赶紧回家吧,小心点。” 林杨脸上写满了失望和疑惑。 “……怎么了?” 余周周诧异。 “你怎么还是这样啊。” “我怎么了?” “我不理你,你怎么也不生气啊?” 余周周愣了愣。 原来是故意的。 她心里突然间变得柔软,故意继续保持着淡漠的表情,“你不理我?” “路宇宁说……凌翔茜说……说我对你太剃头挑子一头热了……他们说我要是晾着你不理你,你一定会吃醋生气,那样你就能明白你自己的心意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追上你,结果你还是这个表情,你一点都没生气吗……” 林杨说着说着就靠着栏杆一屁股坐了下去,好像有些撑不住了。 余周周感觉整个脑袋像被雷电劈了个彻底。 真是个,大白痴。 余周周突然为在背后支招的路宇宁和凌翔茜而深深惋惜。 正想着,她突然发现林杨摇摇晃晃地朝着江面的方向后仰过去,惊得连忙伸出手拉了他的领子一把。 结果用力过猛,直接把人拉进了自己的怀里,她连忙后退一步,又反手推了他一把,把他撞回到了栏杆柱上。 还好林杨似乎喝得有些晕晕乎乎,虽然神智还清醒,反应却比平时慢了很多。在余周周和栏杆之间被推来搡去好几回,过了半天才摸着后脑勺说疼。 余周周有些担心地皱了皱眉,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袖子 “我送你回家吧。” “这话应该是男生来说的!”林杨叫了起来。 “好好好,那你送我回家?” “不送!” 余周周的眉毛无奈地耷拉下来。 她也只好轻轻坐到了栏杆上,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轻轻点着林杨的脑门,笑得很阴险。 “你说,我应该有什么心意?” 林杨抬起眼睛,眼神有点呆,钝头钝脑的。 然后又低下去,半天没出声。 “周周,我是不是,特别烦人?” 余周周怔住了,林杨涩涩的语气和夏季湿热的空气缠绕在一起,她吸进肺里,呛得说不出来话。 “我记得啊,我四岁的时候第一次去看牙医,治疗龋齿。” “在外面等候的时候看到了很惊悚的一幕。上一个病人,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女孩,因为疼痛和害怕,一口咬住了牙医的手指。在她家长和牙医的轰炸劝说下,她乖乖松了口,挨了骂,同时继续被牙医整治得吱哇乱叫。” 余周周轻轻摇了摇他的肩膀,“林杨,你喝醉了,开始说胡话了。” “当时我爸爸拍着我的头教育我,杨杨你一定要乖,不要学刚才那个小姐姐,知道吗?” 林杨不理她,继续絮絮地讲。 “我点头,心里暗暗下了决心。” “轮到我的时候,我朝医生打招呼,微笑,医生很放松,让我张开嘴。” “他手里的长柄小镜子刚刚伸进我的嘴里,我就把他的食指狠狠咬住了。” “我足足咬了五分钟没松口,我永远记得那个医生的眼神,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明白什么叫绝望。” “嗯,他绝望了。嘿嘿嘿。” “后来我的牙没有看成,我爸爸狠狠地骂了我一通,可是我觉得这都是值得的。” “再后来,我在书上看到一句话,叫做咬定青山不放松。我觉得说的就是我。” “可是蒋川他们偏偏说我上辈子是属王八的。你看到了吗,这就是差距。” “学好语文是多么重要啊。” 余周周憋笑憋得脸色青紫,林杨浑然不觉,仍然半低着头。 “所以我觉得,我是改不了了。你看 ,我又咬上你了,我真的没办法松口。” 余周周突然觉得心尖一颤。 “后来到了我六岁的时候,有一天我们幼儿园大班的一个特别淘气的男生跑过来大声跟我说,林杨,我知道男生和女生的区别在哪里了!” “我当时很不屑,这种事情我早就知道了,还用他说?” “不就是站着上厕所还是坐着上厕所吗?” “那个男生说的话让我非常震撼,他说,林杨,你没有看到本质。” “周周,你从小就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词汇,但是我敢说你6岁的时候绝对没有听说过本质这个词。” “那个男生当时迎着太阳,高昂着头,非常地英俊威武。” “他说,本质就是,女生的小鸡鸡还没有长出来,藏在肚子里面!” 余周周正在喝水,闻声直接喷了出来,小心地看了看周围,幸好没有人听到林杨的胡言乱语。 “我再一次被震撼了。这是多么神奇的发现啊。” “我立刻发挥了幼儿园大班班长的带头作用,大声告诉他,‘好,我们一起去把她们的小鸡鸡拽出来!’” 讲到这里,他配合地伸长胳膊做了个攥拳的动作,被余周周一掌拍了下去。 “后来我当然没有去拽。” “他自己去了。” “我只能说那是惨烈的一天,我后来连着三天都没在幼儿园看见他。” “其实男生和女生的区别不仅仅是小鸡……的区别。当然这个是说不出来的,总之就是很奇怪的感觉。不过我觉得蒋川比我体会得早,很小的时候大人一说要给我和凌翔茜定娃娃亲,他就已经知道抱着凌翔茜大哭了。” 余周周嘴角无声地抽动了一下。果然,人喝多了什么都会往外说。 “后来很快我就也体会到了。因为我遇到了你。” “那种感觉就是,我很想要跟你玩,但是又不好意思直说,可是我也很想要和我哥们玩,我可以大声喊他们,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周周你能听得懂吗?” “周周,你在听吗?” 余周周温柔地捏了捏他的左手,“嗯,慢慢讲,我在听。” “可是你从小就是那种表情,你也没主动找过我,我总是觉得你就是站在那里看着我朝你跑,有时候还朝着反方向越走越远,我心里特别慌,发生的每件事情都把你往远处再推一点,我马上就追不上了,特别害怕。” 声音越来越低,语速越来越慢。 她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像是安抚一只沮丧地呜咽着的幼兽。没想到对方直接歪倒在了她的肩膀上,半闭着眼睛,好像就要睡着了。 男孩子鲜活的呼吸喷在脖颈,余周周感到一股怪异的感觉顺着脊梁骨急速地冲了上来,她瞬间头皮发麻,却不敢动,害怕吵醒他。 就那样静默地忍了好久,她才用很低的声音在他耳边唤着,“林杨,林杨?”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