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梦中梦-《似是风雪故人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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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江总看起来很喜欢太太啊,平常都不怎么见你笑。我是说……您平常看起来都很严肃。说实话我从进这个门之前还在大喘气,一遍一遍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记者笑着指了指门,的确,印象里江衍修不是良善之人,商业上开疆扩土都是雷霆手腕,说话做事说一不二,风格看起来就极为强硬和没有人情味,偶尔听见他的消息,都是让人敬佩又畏惧。
年轻一代里,他是最不可小瞧的一个。
今日里见了,倒也没有想象的可怕,但或许,是借了江太太的光,她功课是做足了的,听说七年前江总刚刚创办公司的时候,林小姐在这边待过一年,那时候,他们是在一起过的,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分开了,林小姐去了伊斯坦布尔,生了一个孩子,最近才回来,然后江总为了追回林小姐,下了不小的功夫。
“是吗?”江衍修歪头思考片刻,笑道,“不用拘束,我没那么可怕,从小就是这个性格,我太太以前总说我严肃无趣。喜欢她倒是真的。”
记者倏忽笑了,“不知道为什么,从您嘴里听见这么娴熟自然的一声喜欢,特别的……有反差感。我是财经周报的,之前一直特别想来采访您,不过被公关部那边挡了,他们说您不喜欢被采访,我一度觉得您是那种……怎么说,有些冷酷的人。”
江衍修微笑了下。
“现在看,倒是还好。”
“大概是,最近心情好。”江衍修笑了笑,“我太太的功劳。”
记者也放轻松了,“那我要先谢谢江太太啦?”
寒暄几句,摄影师已经就位了,江衍修面目稍稍严肃了点儿,记者翻开随身带的本子看提纲,先问了公司的一些事,什么项目啊发展方向啊,最近和西城博物馆的合作也备受瞩目,联名设计款预售量惊人,江衍修也都认真回答了。
不过确实,他不是那种特别会说花哨话的人,即便是宣传公司这种事也都是简洁明了。
没什么错,自然也没什么亮点。
最后记者照例问了些较为私人的问题,“江总,我冒昧问您些敏感问题,就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不周山事件,听说您当初是直接让他走人的,很多人说您以公谋私,是这样吗?当然,如果冒犯到您,您可以不回答的。”
江衍修抬了下手,示意可以,“私心自然是有的,我太太是个很直的脾气,从小到大没受过委屈,谁招惹她,账都要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才舒心,我从来没见她忍过气吞过声,所以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很心疼,如果换做任何人,都没办法再合作下去了吧?我想我已经够客气了,合约马上要到期了,他手头正好做的是我太太的项目,于情于理我都不能让他再继续做这个项目。”
“看来江总很相信自己太太。”
“是。全天下的人我不信,我都不会不信她。”江衍修双手交握,拇指互相摩挲着,思考片刻后又说:“可能你没办法理解,她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
林景娴睡了个懒觉,一觉醒来觉得特别的难过和悲伤,因为她做了个梦,梦到自己怀孕了,生了个孩子,孩子是江衍修的,她七年后回国的时候,江衍修说他很喜欢她,一直一直喜欢着,他说她对他来说很重要,任何人都没办法取代。
这个梦太悲伤了,以至于醒过来的时候,她好久没有缓过来神。
塞卡在厨房里做饭,火上咕嘟咕嘟冒着泡泡,塞卡给她做中餐,她孕吐很严重,现在孩子已经七个月了,她依旧吃不下,有时候小屁孩会突然在她肚子里闹腾,可能在锻炼身体吧!以后说不定也是好动分子。
现下瞅着就不安生。
有时候她被闹得睡不着就隔着肚皮教育ta,让ta安分一点。
可大多时候她都没脾气了,只在心里一遍遍劝慰自己:随我,随我。
塞卡煮好了饭,洗了手过来叫她,她手还是湿的,在腰侧的围裙上抹了抹,胖胖的圆脸上显出几分健朗的笑意,“起来吃饭了小景。今天做了鲫鱼豆腐汤,还有小笋干炖鲤鱼。”
林景娴挣扎着爬起了床,她胃里像是塞满了石头一样连嘴巴都开始抗议,两片嘴唇像是黏在了一起,即便是塞卡的厨艺了得,她也没有一丝食欲。
她拿着筷子戳了几下鱼,随口扒拉了几下塞进嘴里,忽然胃里翻江倒海一样,她冲到卫生间吐了起来。
塞卡吓了一跳——林景娴已经好久没有像这样吐过了,塞卡去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碎碎念着,“是不喜欢今天的菜吗?啊呀,不喜欢你就说,咱们倒了重做就是,又不是什么大事,你看看这小脸都白了,心疼死我了。”
林景娴把刚吃到嘴里的笋干和鱼都吐了出来,嘴巴里隐隐还有腥味,她没顾得上搭理塞卡,耳朵里都是她的声音,在那催眠一样的念叨声中,她的胃持续性地反抗着,最终把胆汁都吐了出来,满嘴的苦味。
她没了力气,瘫坐在地上,接过塞卡手里的水漱了漱口,然后呆呆地望着旁边的墙壁,忽地哭出声来,“我做了个梦,好可怕。”
塞卡恍然大悟,一下子把她抱进了怀里,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她,“不怕不怕,梦都是反的,我们小景今天顺畅平安呀!”
林景娴拿额头蹭着塞卡的脖颈,从她略显得圆润的身躯里感受到了妈妈的温暖。
这让她感觉到更加的凄凉和悲伤了。
她站在阳台上给老太太打电话,老太太隔着数千公里的直线距离,用她无比亲近的语气数落她:“不回来就别给我打电话了,装着很想我的样子,你好意思吗?”
她仰着脸让自己眼泪不流下来,用尽毕生的矫情哀哀哭诉:“我不好意思啊,可我回去了怎么办,你的脸还要不要了,整个林家怕是都拿你当笑柄,说你养个败坏门德德不争气闺女,我二婶怕是更得意了,以后明着暗着说你管教不严,你说你气不气?你瞧见我不越来越生气,我才不傻,回家去讨你嫌弃。”
老太太哼了两哼,“你倒是清楚明白,你早些时候干嘛去了,要生孩子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我,想想以后。”
“我想了啊,想了的,这不犹豫着犹豫着肚子就大了嘛!”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起先是个圆圆的大包,像吹气球一样鼓起来了,现在那肚子已经越来越大了,她从上头看,都看不着脚了,有时候她捡个东西都要慢慢慢慢地蹲下来,直挺挺地把手伸到一侧去捡。
老太太气她贫嘴,好半天不搭理她,末了又说:“你妈都一大把年纪了,怕什么丢人,他们说随他们说,你自个儿都不在乎,管他们做什么。”
但是,人言可畏啊人言可畏。
最后两个人自然又不欢而散了,各自挂了电话,最后一句话老太太说:“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她说:“那我这辈子欠了你,下辈子是不是就换你当我女儿了?”
老太太一声掷地有声的“滚”字刚出口,电话嘟一声就断了。
林景娴在这头笑,笑着笑着就哭了。
她走回房间躺着,塞卡小心翼翼走进来,问她还要不要再吃一点,她摇了摇头,眼泪就顺着脸颊流到了耳朵里去,她抹了一把眼泪,骂自己真是賊他娘的矫情。
过了会儿又把自己蜷缩起来,委委屈屈地自言自语:“可我真是好难过。”
她在这精分一般的可堪角逐奥斯卡的演技中成功把自己感动了,她决定奖励自己去扫货,于是她挺着大肚子,拿着手提包,拉着塞卡就去了商场,可是她发现自己已经不能穿漂亮衣服了,不能化美美的妆了,她的腿脚肿得需要穿大一码的鞋子,她的高跟鞋早就藏在鞋盒里长灰了,她的手指都粗了,戒指需要买大一个号,最可悲的是,无论什么都很丑。
她更加生气了。
塞卡以为她累了,给她找了个地方休息,她坐在街边的休息椅上,看见不远处有卖土耳其红茶的,他们似乎很喜欢在下午喝那种茶,她说我也要喝,塞卡说孕妇不能喝红茶,轻松地驳回了她的请求,她趴在椅子肘上赌气,“我不要生孩子了。”
塞卡无情又冷漠又幸灾乐祸地说:“现在说这个,太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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