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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奇吉普行驶了半个钟头，在没有经过海关的情况下，直接驶入了费城港。

    刚一下车，一道闪光让莫尼斯下意识地闭上眼，随之而来的是清凉的海风。

    莫尼斯迎着海面上刺眼的闪光，走向不远处的一个庞然大物。

    那是一艘军舰，是美国海军现役的克莱姆森级驱逐舰。在船舷下面，是一串编号，“de－173”。

    在驱逐舰身下，聚集着一大群穿着不同制服的人，正穿梭不停地忙碌着。莫尼斯一眼就望见，一个身着笔挺的白色海军军官制服的男人，在看见他下车后，快步朝他走了过来。

    莫尼斯怀着期望的心情，朝这个男人身后看去，随后又扫了一下周围，似乎是想找谁。

    海军军官人还未到，先招了招手，声音传了过来：“尼克！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呢！”

    莫尼斯再一次环视周围，最终，他还是有些失望的放弃了。莫尼斯来到海军军官面前，叹了口气，说：“你讲笑话的水平还是一如既往的烂，卡尔。对了，导师……他今天不来了么……”

    莫尼斯遥望对面，在这艘名叫“爱尔德里奇”的驱逐舰上面，自己和导师并肩工作的一幕幕仿佛仍在上演。导师的睿智，是他作为学生所无法比拟的。莫尼斯真不知道，如果导师不在，自己还能否坚持这么久。

    “别沮丧，老朋友。”卡尔仍旧是一脸笑容，伸出有力的手掌拍了拍莫尼斯的肩。似乎想宽慰他：“爱因斯坦教授刚刚来过电话了，他今天不能来。这个结果我们其实早就预料到了。不是吗？教授他的身份过于敏感，白宫是不会让他过多在爱尔德里奇号上抛头露面的。不过……”卡尔话锋一转。有意要卖点关子。

    “不过什么？”莫尼斯带着疑惑，又有些期待地注视着卡尔那双闪着精光的蓝色眼睛。

    “不过，教授在电话里，让我给你带个口信儿……内容嘛……”卡尔再次故作神秘。

    “好吧好吧，你这个可恶的吸血鬼！今晚我请客！”莫尼斯无奈地两手一摊，他实在受不了卡尔这种下个世纪也不可能做出改变的臭德行。他们两个认识这么多年，卡尔从斯坦福就开始乐忠于敲诈他。他急于知道导师的训话，只好对这家伙妥协了。

    卡尔得逞地咧嘴一笑，全然不顾自己肩章上凸绣的星星所代表的形象：“好吧。爱因斯坦教授其实只说了一句，他让我问你，你信上帝么？”说完，卡尔哈哈大笑，为自己能够花费这么小的代价，就敲诈到了一顿威士忌而感到洋洋得意。

    莫尼斯却愣愣地回味着这句话的意思。没有人比他更能了解导师的思想了。导师传这句话给自己，是为了给自己鼓励。身为一个物理学家，还有什么事情，比相信上帝的存在更为困难的呢？既然。他都能相信在这个世界上，可能真的有那种如此超然的力量存在，那么，又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呢？

    莫尼斯释然地微微一笑，仿佛语气都变得轻松了不少，对卡尔说：“走吧。别让大家久等了。”

    “就是嘛！”卡尔丝毫不知道那句听上去带有些嘲讽意味的话语，给莫尼斯带来了什么变化。他亲热地勾搭着莫尼斯的肩膀。推着莫尼斯往里面走，一边说道：“等这场试验做完了。我们就找地方去潇洒潇洒！这该死的战争！最近在打仗，不少胆小的家伙都把酒吧关门了，不过，我倒是知道有一家还不错——哦，见鬼，说不定，你这个试验，还真能像他们说的那样，提前结束掉这场战争呢！真是一帮活见鬼的家伙……”

    莫尼斯耳朵里充满卡尔的喋喋不休，跟着他一同跻身穿过目光异样的人群，脸上挂着一抹无可奈何的苦笑。

    “哦！莫尼斯教授！你还好吗！”

    莫尼斯跟着卡尔，刚一走上爱尔德里奇号的甲板，就听见一声高亢的嗓音从驾驶塔上传下来。

    莫尼斯寻着声音望去，只见有几个和卡尔一样身穿白色海军制服的男人，正站在驾驶塔楼里，透过玻璃窗，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和卡尔。

    身旁的卡尔一看见说话的这个人，嘴里的喋喋不休便立即停止了。

    朝莫尼斯打招呼的，是一个中年胖子，莫尼斯对他很熟悉，那是卡尔的顶头上司，诺顿准将。诺顿将军是海军对于这次试验的直接负责人。而在科研小组里，除了自己的导师爱因斯坦，身为“彩虹计划”二期计划的首席科学家兼项目总负责人，莫尼斯这几个月来一直和诺顿将军一同工作。对这个有着五个孩子的持成稳重的老海员，莫尼斯颇有好感。

    “上午好，将军！我很好。”

    在诺顿将军身后，站着两个同样身材发福的中年人，白色制服的肩章上面闪耀着更多的星星。莫尼斯对这两个人很面生。这时候，卡尔在身后悄悄地指点说：“左边的是爱德华中将，右边的，是拉姆中将。都是实权派。”

    听到卡尔的介绍，莫尼斯微微皱了皱眉毛。他清楚地知道，军方对这个试验是很重视的，可是他没料到，军方居然重视到派了一个负责人还不够，又派了两个级别更高的将军过来！

    要知道，现在太平洋战场、欧洲战场和北非战场都已经全面开战，同盟军正在对法西斯军队进行全面反扑，战争异常激烈。而在这种时候，两名身具实权的海军中将，不呆在指挥部里策划作战，反而特地跑来观摩试验，由此可见，自己还是低估了军方的胃口。

    “哎，也对。能让战舰在雷达上绝对隐形的技术，谁不想要呢！”莫尼斯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解释。

    莫尼斯和卡尔攀上驾驶塔。在诺顿将军的迎接下走进了塔楼。诺顿将军对莫尼斯介绍起两位将军。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爱德华中将。这一位是拉姆中将。爱德华将军和拉姆将军，都是总统阁下签字任命的观察员。”诺顿将军又转向两位胖将军：“两位将军。他就是我刚才跟你们说的，众所周知的爱因斯坦教授最得意的学生，莫尼斯教授。”

    莫尼斯不失礼节地跟两位将军握了握手。爱德华中将的表情显得兴高采烈，一个劲的跟莫尼斯说自己如何幸会，如何崇敬爱因斯坦教授，视其为自己的老师。而在跟拉姆中将握手的时候，莫尼斯却明显地感觉到了官僚主义式的敷衍和一丝不屑的意味。

    “你好，莫尼斯先生。”拉姆中将轻轻地跟莫尼斯一握手，又快速地抽出手。似乎并不愿意跟莫尼斯有过多接触。而在称呼上，他称莫尼斯为“先生”而不是“教授”。

    莫尼斯对他点点头，对拉姆中将的行为，他并不在意。他见多了这种行事风格的军方大佬，他们总是对他这种科学工作者持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敌视态度，究其原因，是因为这些大佬们认为白宫更多应该拨款给军队去做军费，而不是把联邦纳税人的钱，花在天方夜谭的。比如某种“隐形试验”上。

    不出莫尼斯所料，刚打过照面，拉姆中将立即就扮演起自己的角色。

    “莫尼斯先生，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总统阁下似乎很想要一种，能够让雷达搜索不到我们联邦军舰的技术。当然，这种技术。如果果真存在的话，那么对于整个战局来说。都是有益的。不过，出于我个人的看法，没有冒犯您的意思，我并不希望联邦民众辛辛苦苦创造出的劳动价值，被用于某些个人喜好。”拉姆中将有意将“个人喜好”一词说得格外清楚。

    莫尼斯早就习惯了被军方大佬们刁难，听了拉姆中将尖酸的言语，他并没有动怒，只是微微一笑，说道：“拉姆先生，我想，我也有必要指出一点，这项试验是白宫的喜好，而并非什么个人喜好。如果你反对白宫的话，我想，我很抱歉帮不上您什么忙。”

    “你！……”

    “好了好了，时间差不多了。试验也该开始了。”

    莫尼斯对拉姆中将故意反唇相讥，看样子让拉姆中将很不爽，气得他眼睛直瞪，就准备要拿出军队里养出的脾气开口大骂。诺顿准将看形势不对，赶紧上来岔开话题，抵住拉姆中将的怒火。

    莫尼斯无所谓的笑了笑，他可不怕什么军队大佬，他又不是军人，不想受那闲气。莫尼斯瞥眼瞧见，一直默不作声的卡尔正在一旁偷偷给自己竖起大拇指，莫尼斯会意地朝卡尔眨了眨眼。

    ……爱尔德里奇号缓缓地驶离港口，向着海面远处前进。

    甲板上已经挤满了披着长袖白褂的工作人员，莫尼斯也披上了助手送来的白褂，核对着助手送来的记录本上密密麻麻的数据，正式开始了工作。

    卡尔陪同三位将军离开了爱尔德里奇号，在距离这里一百英尺的一座被军方征用的观测楼里，通过雷达和望远镜，观看这场试验。

    参与这次试验的，还有一整编的上百名海军士兵，他们负责驾驶爱尔德里奇号，和舰上科研人员的保卫工作。

    爱尔德里奇号现在与其说是一艘驱逐舰，倒不如说是一艘相貌古怪的民用科研船。舰上除了鱼雷发射架以外，包括四门主炮，和三门船基防空炮，全都通通被拆卸掉，换上了四组巨大的、直立的金属柱子。这些柱子阵列的出现，像是在船上建造了一座座金属高塔。而在柱子的表面，缠绕着厚厚的金属线圈。重达三十多吨的线圈，足足让爱尔德里奇号的吃水深了一米。

    船上工作人员和十几名士兵正在对几座线圈塔进行维护。此外，分别位于甲板的两头，各有一个十人的工作小组，在对两台超大功率发电机组做最后调试。

    “这两台超大功率发电机组，和四组线圈，构成了两台大型的磁场发生器。试验开始后。磁场发生器会产生两股超高强度的电流，强度接近80千瓦。”在岸上的观测楼里。卡尔正对三位将军解说整个试验的过程和细节：“配合一些复杂的调制电路和电子设备，爱尔德里奇号的首尾两端。将分别产生两团强磁场。依照已经完成的陆地模拟试验的结果，最终，爱尔德里奇号将从我们面前的雷达上面消失。”

    卡尔指着众人面前的军用雷达台，雷达上面显示着一个亮白色的光点，正随着扫描波一次一次地闪烁着。

    “原理是什么？”两位中将之中的爱德华中，将似乎对科学有着浓厚的兴趣。

    “超高强度的磁场会干扰雷达波的反射，造成雷达无法收到反馈，长官。”卡尔认真地回答道。

    “哼，难道他们当希特勒是傻瓜吗！这帮没见识的书呆子！”拉姆中将跟爱德华中将恰恰相反。他对卡尔的讲解嗤之以鼻，相比什么线圈什么磁场，他更信任鱼雷一些。

    卡尔敢怒不敢言，他可不能像莫尼斯那般洒脱。效仿莫尼斯去激怒拉姆中将，后果只能是等着被送上军事法庭。

    好在诺顿准将和爱德华中将都有意无意的不接拉姆中将的话，拉姆中将只能识趣地闭嘴。

    “据我所知，强磁场应该会对人体造成严重的损害，船上的士兵们怎么办？”爱德华中将接着问卡尔。

    “会有特制的隔离间，长官。”

    “莫尼斯教授他们也会在隔离间是吗？”

    “是的。长官。”

    “上校，跟我说说莫尼斯教授吧，我对他这个人十分感兴趣。这也是我身为观察员的工作之一。”

    “莫尼斯教授是个好人，长官。”

    ……

    两个人一问一答许久。爱德华中将总能找到各种大大小小的问题，直到卡尔被问得心里面直翻白眼。这个时候，观测室的电话响了起来。

    “将军。爱尔德里奇号报告，一切准备就绪。可以进行试验。”接线员接了电话，对诺顿准将报告说。

    “开始试验。”诺顿准将沉稳地下令。一边给自己点了支古巴雪茄。

    “海鸥，这里是鸟巢，可以起飞！”接线员用战争时期才会用到的暗语传达了准将的命令。

    远远的，在宽阔的海面上，爱尔德里奇号已经只能用肉眼辨别出一个小黑点。通过望远镜，三位将军都能看到爱尔德里奇号的甲板上，此时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那些仪器和四根巨大的线圈柱阵。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将军们都忽然感觉到耳膜一阵鼓动，似乎有某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刚刚扫过了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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