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四十三章 宣衡辞别-《金闺玉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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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威面上苦痛万分,充满血丝的眼里,渗出的泪都像是血红的,甚是骇人。
他面上恨意浓重,声音里满是不甘,咬牙道:“太过顺利,反倒令人起疑。”
“在要路过东楚境内有名的一线天时,王爷终于将心中的疑惑禀明圣上,然如王爷所担心的一般,圣上早已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不止不听王爷规劝,还当王爷质疑他神武之能,与他生了间隙,不让他再插手行军之事,要亲自指挥兵士攻下那险地。”
“王爷没能阻止圣上,只好随他前去,果不其然……”他深吸了一口气,紧紧闭上眼,方能继续下去,“东楚大军早已设好圈套,将我方牢牢套牢,王爷敏锐的发现了不对,力劝圣上,圣上却道自己是天子有天助,坚决不退兵,然而……”
铁打的汉子鼓动着咽喉,血红的眼透出吃人的光来,死咬着唇,颤声道:“敌方有备而来,双方又兵力悬殊,再加上天时地利之便,便是有王爷在,他拿不到指挥权,那一场仗,也是……”
“圣上身陷囹圄,王爷拼死为他杀出一条血路,圣上获救,王爷却……”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滑下,程威将满腔悲痛压回胸腔之内,梗声道:“阿良那小子,至死都记得当日之诺,他没能救出王爷,便与王爷一起……”
眼前已模糊一片,他闭上眼道:“一起战死。”
天晓得,他宁愿死的是他自己,逃出来的那一刻,听着身后漫天的厮杀声,听着刀剑钝入*的声音,看着同伴一个个倒下,他就恨不得自己已经死去,和他们一起。
他宁愿死在那里,战死在那里,也不想护着那狗皇帝,做个逃兵。
可是王爷以命相逼,要他护送皇帝离去。这是军令,命可以不要,唯有军令不可违。
“王爷对我恩重如山,我却不能结草衔环。我愧对王爷,愧对世子和王妃,更愧对天下百姓。”程威扣下头来,涕泪纵横,咬牙道:“末将已将圣上护送回关,再无牵绊,特来向世子请罪。”
程威久久不起。宣衡久久不语。扶着他的田蜜只觉得自己扶着的是块石头,僵硬又沉重,她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能触碰到他冰冷的身体,以及脉搏下疯狂鼓动的血脉。
宣衡……田蜜湿了眼眶,泪水汹涌而下,眼前模糊一片。她没有伸手去擦,双手死死撑着这具如同石化般的身体。
宣衡宽袖中的拳头青筋暴起。他能感觉到自己全身血液上涌,能感觉到一股热流冲上头脑,能感觉到眼睛里的灼热,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侵蚀理智。
但爹说过。越是感觉失控,就越要控制住自己,必须控制住自己。
秋已过。已至初冬,他换上了轻裘。如今,里衣已湿透,忽一阵寒风来,他浑身打了个冷颤。
没有暴怒,没有发飙,甚至没有任何异样,只有一道冷静的声音在问:“王爷与阿良的尸骨,可有寻回?”
程威只觉得这颗项上人头太重,重到他抬不起来,只涩声道:“没有,敌军来势汹汹,我们夺命出逃,身后之地皆已沦陷,一直到归国,战火也未歇,且待我将皇帝安置妥当,寒古关已被攻破,东楚军一路挺进,照旧是势不可挡。”
寒古关乃是昌国第一大关,是昌国的门户。
“你说什么?”单手将伏地之人提起来,他目光如利,直戳进他眼里,寒声道:“爹不在,边关岂有能守之将?你作为宣家麾下第一大将,竟在此时丢下举城百姓,你可知你该当何罪?!”
程威深深闭上眼睛,再睁开,却是果敢坚毅。
他站稳了身子,从怀中掏出一道真正的由皇帝所下的圣旨,单膝跪地,双手呈上,肃声道:“末将乃是宣家将士,断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此次归来,乃是奉圣上之命,请世子出任大帅,带领所剩兵马,驱逐异族,收复失地!”
见宣衡笔直的目光落在明黄的卷轴上,程威心中发苦,却仍是凄楚劝说道:“王爷乃是昌国顶梁之柱,宣家军更是肱骨之师,除此之外,朝野内外,再没有能与东楚势均力敌之师了,还请世子……”
他很想说放下悲痛,放下对君王的芥蒂,然而想到那尸山血海,心中却总有股气。
所以,他宣旨,却是以跪地之姿。
他高举着双头,头却低垂着,全身都在颤抖。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明黄的卷轴,紧紧的握着,同时,另一只手抓住他手腕,托他起来,那道冷静的声音说道:“你不是罪人,你已完成了任务,遂不必自责。”
程威却只是苦笑,他摇摇头,抛开纷扰,道:“世子,东楚双龙夺珠是假,诱敌入内才是真。”
双龙夺珠是假,诱敌深入是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阮天德和子桑云未说的秘密,当真是天大的秘密,边境数万条将士和百姓的性命,成了他们报复的牺牲品。
宣衡只觉得无数东西在胸口翻滚,但越是翻滚,就越是压抑,他握着那道圣旨,挺直了身躯,冷静的对程威道:“你既回来,便到家中看一看,与家人告别,准备好行囊,半个时辰后,码头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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