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他面色一黯,犹豫片刻,问:“是同已故卫国公吗?” 我的心一疼。多年未触及的往事又一次被翻起。这是擦不掉的魔咒。 我转脸看着案上红艳艳的烛光,说:“将近五十年了。那是武泰元年的冬天,我第一次进洛阳,是你父亲护送我来的,他送我来见独孤信。” 他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良久,他低下头,说:“所以那时候你要同他南下……没想到竟是真的。竟真的是阿父抢走了……可阿父竟还冷落了你那么多年……” “别说了。”我平静地打断他。“你是我们的孩子,你无法评判我们。我不恨你阿父,相反,我对他的感情比我自己知道的都要深。” 我已经六十三岁了。年过花甲,白满头。不需要再去谈论究竟是谁错了。也许惟一错的人是我。 灭齐的第二年,邕儿又率军伐突厥,在途中一病不起。六月丁酉****回到长安,当天夜里死在了我的怀中。 上天带走了我和宇文泰的第二个儿子。 北周从此国运衰颓,又过了三年,隋国公杨坚废宇文衍自立,改国号隋。 时代滚滚向前,从不停息。 拓跋氏的时代过去了,尔朱氏的时代过去了。宇文氏的时代也过去了。 我收回思绪。啊,没错,现下这个时代已属于杨氏了。 伽罗成了皇后,垂范天下。独孤氏又崛起了。 伴随着独孤氏的崛起,宇文氏却在短短半年的时间里被当今的皇帝几乎屠戮殆尽。也许是为了报复当年被宇文护打压,又或者是伽罗为了给她父亲报仇——听说她同她的夫君感情甚笃,每日上朝,她都亲自送到朝堂外,等他下朝,再并肩回宫。 因此我被迫迁出了云阳宫,迁居到长安城的聆音苑旧宅。 啊,都记起来了。 杨氏连宇文氏的妇孺都没有放过,女眷都没入官府为奴,那些男孩子,哪怕是嗷嗷待哺的婴儿,都被杀死。 我被留存下来,没有死,也没有被没为奴婢。 皆因为伽罗,因为我同独孤氏千丝万缕的联系。 另一个被留存下来的是玉珑。邕儿还在的时候,她被封为顺阳公主,嫁给了杨坚的阿奴杨瓒。听说婚后夫妻一向恩爱和睦。宇文氏覆亡后,有人劝杨瓒遣归玉珑,杨瓒坚决不允。也是这几年来惟一让我觉得欣慰的事情。 但是他们不允许玉珑来看望我。 我怔怔看着窗外雪白粉红成片的海棠。是了,这是聆音苑,这是昔年宇文泰亲手植下的西府海棠。转眼过去那么多年了,我又孤身一人在聆音苑里。这里是我挣脱不掉的牢笼。 记得那时独居在聆音苑时,这几株海棠已经枯死了。没想到今年春天花竟然又开得如同晓天云霞。 宇文泰,是你的魂魄回来了吗?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