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她明显有些怵,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小步,但还是蛮横说:“你如今这般落魄,只怕太师连连云阳宫的大门都不会让你进,你还想杀我?你失宠于太师,娘家在建康又被侯景杀光了,你还有什么……” “你说什么?”我打断她。在建康被侯景杀光了? 总算抓住我的痛脚,她得意地一笑,扬了扬下巴,说:“怎么?你不知道?大统十五年侯景就攻下了建康。萧衍被囚困饿死在建康。侯景因之前求婚于王谢两家被拒,怀恨在心,在建康大肆烧杀高门。那些留在建康的高门大族几乎被杀绝了。你以为平乐君还有什么荣耀可言吗?” 我一阵懵,几乎晕倒在地。 邹氏也被杀绝了? 接二连三的坏消息打击着我,几乎要将我摧毁。这是大统十五年生的事,我竟从没听任何人提起过。 我浑身冰凉,手指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她掩袖而笑,围着我转了半圈,说:“如今阿邹成了破落户了。哪里还配得上英明神武的太师呢?知道自己的处境,就赶快去自请下堂吧。冼儿为你置一个小庄,供你养老可好?” 说完掩口咯咯笑着,毫不掩饰的春风得意。 时移世易啊。如今龙困浅滩,虎落平阳。我遭如此羞辱,竟无半分还手之力。 不设防一个更加阴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谁说她进不了云阳宫的大门?” 我诧异。宇文泰怎么来了? 我望向他。 他从没有来过这里,连一点消息都没有。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我的生命里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样一个男人。只是一场梦,一个幻觉。 他的漂亮的胡须亦开始花白了。眼角堆着深深的皱纹。束插着乌木横笈,穿着玄色绣金的上领袍,金玉腰带的青玉带钩上挂着一柄佩剑。 步履沉实,也有几分沧桑。 他走过来,并未看我,却站在我身前,看着对面的叱奴氏。 对面那鲜妍动人的脸霎时变得惨白,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宇文泰黑沉着脸,一把捏住她的下巴,眯着眼睛仔细看着。半晌,说:“谁给你这样的胆子,以一个姬妾的身份来这里耀武扬威?” 叱奴氏吓得退后两步,抖着声音说:“太师恕罪!冼儿……冼儿是得知夫人家中的不幸,心急如焚,特意赶来告知夫人的!” 宇文泰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恼怒。—— 他早已知道,却一直隐瞒着不让我知道建康家中的噩耗! 真的恼了,说:“心急如焚?爱姬既奉寡人英明神武,又为何胆大包天敢在寡人面前信口雌黄?!” 叱奴氏噗通一声跪下,不敢再辩解,只磕头哭道:“太师恕罪!冼儿再也不敢了!” 宇文泰不理她,皱着眉将头偏向一旁,神情讳莫如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宇文泰不说话,她抬头看了看我们,几步膝行到我面前,扯着我的裙子哭道:“夫人饶恕我吧!冼儿再也不敢了!” 我扭过脸去不看她。 宇文泰冰冷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情绪,说:“姬夫人叱奴氏突恶疾暴毙。宇文直交给妾达步干氏抚养。” 她是李弼府上送的姬妾,若是赐死有伤李弼颜面,也会让他惶恐不安。 因恶疾暴毙是一种体面的说法。然而对她却毫无意义——她终究是活不成。 叱奴氏瘫软在地上。 花一样的脸庞枯萎了。转瞬即逝。 两个侍卫将已经半昏厥的叱奴氏带了出去。宇文泰这才回过头来看我。他目光清冷,专注地看了很久,不一言,最后转身离去。 “宇文泰!”我在身后唤他。 他停下脚步,并没有回头。 “建康……我家中情形如何?”他一定知道,他一定是知道却瞒着我。 他微微侧过脸来,轻声说:“你阿父几年前调任江陵为太守,躲过一劫。你祖父大统十二年就病故了,倒也没有经受此番苦楚。在建康的两个兄弟和庶母却……”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