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费连夫人的身体原本就已很差,到了晋阳之后,亦是一日不如一日。请来的大夫都悄悄对我说,该准备下寿材了。 这天是七月初六,费连夫人将我叫到身边,挣扎着从榻上起来,在枕下摸出一枚漂亮的绣囊递给我。挤着满脸的皱纹笑着,神秘又小声地对我说:“拿着。” 我不知何意,接过来。这种绣囊我亦有一些。都是二品以上品级才能用的金缕兽爪囊。而手中这个,只是五彩丝线绣成,并无兽爪图案,只绣了两朵并蒂海棠。 她笑着说:“明天就是乞巧节了。可不是你们汉人女子过的节日么?拿这个去对月乞巧吧。如愿他会回心转意的。” 啊,她竟是为我准备的。在她的理解里,我和如愿的故事完全是另一番模样。 我打开那绣囊的口。里面整齐地插着两枚银针,团着几团五彩的丝线。 我有些不知所措。竟笑出声来,看着她那张似乎被风干的脸,俄而却泪如珠下。 她依旧笑眯眯地安慰我:“没事的。你还年轻,又陪伴他多年,如愿他心里肯定还念着你的好处的。” 她不再是多年前纳姬的仪式上因为听说我的出身而错愕莫名出言尖刻的妇人。她衰朽而慈悲,想要帮助我挽回她儿子的心。 她不知道,多年的离散已经挽救不回了。 只以为触动我被冷落的伤心事,安慰说:“我的绣囊很灵的。当年,我就是学着那些汉女,用这个绣囊里的针线对月乞巧。如愿他阿父一生都没有纳过其他女人。” 说着脸上露出自得又幸福的笑。 我也忍不住微笑,默默将绣囊紧紧攥在手里。 世间女子的心愿果然都是如此。她最大的成就,就是夫君一生只守了她这一个女人。 到了次日晚上,月光如水,银辉满地。深黑色天空中一丝云翳也无。月光太亮,照得周围星光黯淡。 费连夫人让人将她的榻抬到院子里。她要看着我对月乞巧。 我便找了一处没有树荫遮挡的地方,先对月焚香跪拜,然后取出绣囊里的针线,对着那清朗月光正要穿针引线,宅院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我回头去看,整个人立刻如被一张巨网紧紧缚住,动弹不得。 他一身皂衫,皂色小冠,乌靴上满是尘土。这一刻在我眼中太不真实,可他风尘仆仆地来了。 身后跟着同样风尘仆仆的贺楼齐。 我看着他,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再无法控制地上下起伏。可是身体动弹不了;手里举着银针,却忘记了该如何放下。 他未见到藏身在庭院一隅的月光里的我,只注视着正对庭院大门半躺在榻上的费连夫人,一步步走过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唤了声:“阿母,如愿不孝!” 声音颤抖,无限愧疚。 当初只身离乡从军去闯功名,也不过为了光耀门楣让爹娘有个祥和晚年吧。怎么竟失散了这么多年不得相见。 事与愿违,处处欺人。 费连夫人亦睁大了双眼,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她颤抖着手,抚着那已经不再年轻光洁的脸庞。那是她的儿子,记忆里一直意气风,鲜衣怒马,年少风流。怎想到岁月凉薄,他也经不住摧残,人到中年。 我看到费连夫人的脸上有眼泪滑落的闪光。她一把紧紧将他揽进自己怀中:“如愿!” 母子多年未见,他仿佛又成了慈母膝下一个垂手聆训的少年,脸上露出和年龄不相称的温顺与乖觉。 半晌,费连夫人伸手打了他一下,骂道:“这个小畜生,终于肯亲自过来接她了!” 独孤公子的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谁?” 呀,苦心隐瞒多日的实情眼看就要被揭穿了。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