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我听了有些不悦,打量着她说:“你近两年脾气愈大了。” 眉生察觉到我不快,连忙低下头,轻轻说:“眉生不敢……” 我叹了口气,说:“兵者为凶器。那人说得也没错,宇文泰从军这么多年,杀戮无数,原本就是折福寿的事。那人又没有对我们做什么,我们何必要再给宇文泰折福呢?我只是想知道那人到底什么来历,说的话可不可信……” 眉生的脸上露出赧色,低着头说:“我明白了。” 过了数日,眉生来说,差人问遍了长安市井,大街小巷,皆没有人知道那人的来历。似乎不是长安人士。 “便没一人认得他?”我倒是愈不安了。 “只有三五个人,说他姓史名元华,偶尔在福应寺一带给人看相。但是看得时准时不准,所以也就没什么人在意他。史元华这个名字也是旁人问了他自答的,并不知真假。也未有人见过他与谁同行。” 如此,便是真的无法得知来历了。 我摇了摇头。罢了,只当是他胡言乱语的。从此后加倍留心两个孩子也就是了。 战事的煎熬一直持续到十一月。其间宇文泰顶住种种要求出兵救援的压力,稳稳地坐守长安不动。 玉壁被围,战况也难以及时传到长安。只零星听说高欢又是筑高墙又是挖隧道,又是断水又是放火,却被韦孝宽一一化解,始终攻之不克。 十一月中,某天宇文泰忽然喜出望外地回来,见到我,一把将我抱起,大声说:“我们赢了!韦孝宽赢了!!” 他紧皱了两个月的眉头终于松开,我的心也随之落了地。 高欢围城六旬不克,士兵死伤七万余人,尸无处停放,都葬在一个深坑里。他智尽能索,终于病倒了。 韦孝宽得到消息,又散布他中箭身亡的谣言。为了稳定军心,高欢只能身带重疾坐帐会见诸将。 据说名将斛律金为高欢唱《敕勒歌》。高欢领头唱和,忍不住声泪俱下。 第二天,高欢下令烧营退兵。 宇文泰说得眉飞色舞,兴致所致,走到案前提笔挥毫,写的正是:“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拿给我看,说:“你看,斛律金是敕勒族人,这就是他唱的《敕勒歌》。阴山巍峨,草原辽阔。真是美啊。” 我见他兴奋得像个孩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下你可如愿了。” 他笑容满面地端详着自己写的那幅字,说:“我知道韦孝宽不会令我失望!我已表奏至尊,晋他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进封建忠郡公,以奖其苦守玉壁之功。至尊也已经派了殿中尚书长孙绍远、左丞王悦前去玉壁慰问他。” 说罢伸手环住我的腰,笑眯眯地说:“这下高欢重病不起,我亦可以于内政上多用心力了。而且来年毓儿和金罗大婚,也可好好操办了。” 他以整个山河为筹码做了一次豪赌,此刻亦现出赌徒大胜之后的狂喜。他看着我,口中用鲜卑语唱起《敕勒歌》来。 眉飞色舞,神态轻狂。 青春仿佛又一次回到了他的身上。 刚入冬的时候,宇文泰遣人往秦州下了极为厚重的聘礼。不久又遣媒人过去请期,定下了来年五月初六的婚期。 腊月初八这天是佛祖成道日。我一早便带着三岁的邕儿去福应寺烧香。 那日那个叫史元华的怪人说的话一直让我心中不爽利,近日去寺庙也格外频繁。明知道这种疯言疯语不该当真,可心里就是不踏实。 我们从寺里出来已接近晌午时分。寺门口分外热闹,僧众正在舍腊八粥,因为招来了很多善男信女和路过的人。 侍卫们小心地拨开一条路,一直到马车边。眉生将邕儿抱上车,我也提起裙子正要上去,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在怯怯地唤我:“夫人……邹夫人……” 我回头去看。是一个面貌清秀的少年,大约十三四模样,结顶的髻上包着赤帻,穿着胭脂色的窄袖棉袍。那袍子的衣料质地颇好,只是这少年浑身上下有些脏乱,气色也不好,像好几天没睡觉了一样。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