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我看着他,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那滴答滴答的声响,是屋檐下的雨水滴落芭蕉的声音。 如斯辰光,夜阑人静,只闻雨打芭蕉。 “这些年你从未问过我这样的话。”我轻轻说。 “可我一直都想知道。”他俯下身,嘴唇轻轻地在我的耳垂上扫过,呢喃细语,“我被折磨得很苦。告诉我吧……哪怕不是我想听到的,也让我知道……” 心中的湖狂澜汹涌。于情爱之中,他竟如此怯懦而不自信。 我伸手细细抚着他鬓边那隐现的苍色。暗暗为他心酸。一不留神,半生已悄悄过去,心中却依旧这样的潦倒。近在眼前的女子,却总似远在天边。在陇右?在洛阳?还是遗落在了定州郊外的那个河滩上。 回一望,三生已俱大白。 他不自信。她皱一皱眉头,他都觉得是自己令她不悦。面上镇静,心里慌乱。哪还有半分吞吐天下的气概。厮杀半生,多少惊心动魄的生死场面不曾动摇,可到了她面前,却依旧是个露怯的少年。 我细细地抚着,看着他。那窄瘦的脸陡然叫人心疼。 “我爱你的。” 他似被雷一劈,已浑身凛住不动。半晌,嘴唇一颤,说:“别说了……” 突然松开我,转身奔逃般疾疾离去。 只留一扇来不及掩起的门,被愈来愈急的风雨吹得来回关合,哗啦作响。 直到夜已深沉,我一直靠在榻上,看着那扇门随着风雨来回摇摆。 一如飘忽的命运。来回摆荡。 大约是见着屋子里一直燃着灯,眉生悄悄地推门进来,见我醒着,轻声说:“夫人,丞相在那边……在院子里站了大半宿了。夫人要不要过去看看?” 外面还在嘀嗒落雨。已是快要入秋了。 我举着伞跨过那圆拱门,就见他站在相府书房前的庭院里,双手负在身后,对着一株已经落尽的海棠呆。 大概一直站在这里,身上都淋湿了,尖尖的下巴上聚着雨水,一滴滴往下落。 我走到他身后,轻轻将伞挡在他的头上。 他回过头,对着我轻轻一笑,说:“我是不是开始老了?这些日子总是会觉得很忧伤。” 我举起袖子将他脸上的雨水擦去,一边说:“我们不是都会变老么?” 他欣慰地一笑,合起我的手说:“云阳宫快要修葺完成了。待到完工了,我们一起去看看。” 云阳宫便是秦时所建的林光宫,其故基相传原为黄帝祭天之地。汉时改名为甘泉宫,汉武帝时扩建,离长安三百里地,可以遥望京师。 云阳宫几经战火本已荒疏,有些宫室业已坍塌多年。去岁皇帝感念宇文泰多年辅政兢兢业业,命人将云阳宫尚完好的宫室进行翻修,并修葺周边,赐给了宇文泰。 亦是求之不得的殊荣。 几天之后,宇文泰喜气洋洋地回来,说:“已同期弥头提了毓儿和金罗的婚事。他一口同意了。这个月便挑个好日子遣媒人去纳彩下聘。” 我沉默一笑。他这样轻易便同意将女儿嫁给政敌的儿子。或许这些年,金罗这个失去母亲的孩子在家中过得并不受重视和宠爱。 可是再转念一想,宇文泰主动提出结亲,两人早年也有约在先。若是拒绝,岂不是要撕破脸? 宇文泰见我不说话,问:“你在想什么?你不是一直挂念着金罗么?” 我笑着点点头。想到从此天天有金罗伴在身边,顿时觉得这婚事也不算太坏。 宇文泰说:“毓儿快要成婚了,也该给他取字了。我看,不如就给三个孩子一起取了吧。免得还要做三次仪式。” 我不满,嫌他偷工减料:“男孩子都是到二十行冠礼时才取字。你这个做父亲的如何这么马虎?” 他呵呵一笑:“咱们是鲜卑人,本没有冠礼这一说,结婚又都比汉人要早,如何等得到二十岁?再说最近得空,一起给孩子们办了,免得将来万一打起仗来,我不在家,谁来操持?”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