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在长安未待满一个月,诸将都纷纷动身回到了自己的驻城。 宇文泰将如愿派去了洛阳,自己带着军队返回了潼关附近的东雍州1。我与他同行。 跟随在他左右,心无旁骛,反而不容易胡思乱想。 七月下旬的一天,天气依旧炎热,宇文泰未去军中,正在家里练字。 我站在一边,将一颗颗新鲜乌紫的葡萄从翠绿青枝上摘下来,慢慢剥去皮,放在他手边的白釉莲花碗里。 淡淡的怡人的果香萦绕着我的指,弥散在书房的方寸之间。刚刚洗净的葡萄,经过百天的生长,阳光雨露,颗颗饱满光滑,酸甜润喉。 不仅可口,还能酿酒。太史公书里记载,博望侯张骞将葡萄和酿造葡萄酒的技术从西域带到了中原,此后葡萄酒便受到宫廷和贵族的喜爱。从前都是极其珍贵的。据说东汉灵帝朝,扶风郡有个叫孟佗的富人,只拿一斛葡萄酒贿赂宦官张让,当即被任命为凉州刺史。到了晋时,葡萄酒已没有那么难得。6机就曾经写道:蒲萄四时芳醇,琉璃千钟旧宾。 宇文泰也钟爱葡萄酒,说它和中原所酿高粱酒味道迥然,甘甜馥郁,饮后余香满口,飘飘然如入仙境。 若按照张让的标准,宇文泰喝下的葡萄酒,便是用来换整个长江南北,都绰绰有余了。 见他写得入神,便用两齿小银叉戳了剥好的葡萄,送到他嘴边。 他依然全神贯注,连葡萄籽都一并嚼了吞下。 天气炎热,我觉得有细密的汗珠从额头和脖颈上渗出来。便去一边的榻上拿了纨扇,轻轻扇着。 他受到风,停下手中的笔,打量着我手中素白的纨扇,突然一手抢过去说:“怎么是个白的?我来给你的扇子题个字吧。” 我急得一把按住扇面,嗔道:“我可不要什么壮士暮年志在千里!” 他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望着我一笑,撒开我的手,下笔细细写道,南有樛木,葛藟累之。乐只君子,福履绥之。 是他一贯的字体,铁画银钩,收尾处潇洒飘逸。 他将纨扇递给我,得意地问:“那这个可满意?” 南有樛木,葛藟累之。细密青翠的葡萄藤,温柔地缠绕着挺拔的樛木,相依相生。 只不过——我举着纨扇,看着那上面的字慢悠悠地说:“樛木上岂止有一株葡萄藤缠绕?枝枝蔓蔓牵扯不清的,也不知有多少。难怪乐只君子,福履绥之。这是你们男人喜欢的诗,我拿着这扇子岂不是打自己的脸?我不要这纨扇了。” 说着往书案上一丢。 他哈哈一笑,捡起那纨扇,说:“就这么害怕我见异思迁么?” 我拿白眼瞟着他,说:“你便是见异思迁了,我又能如何?弃捐箧奁中,恩情中道绝。” 他噗嗤一笑,说:“果然还是善妒的女人最惹人爱。别有风情。”他贴上我的耳朵,坏着声音说:“放心,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我心中一动。 啊,连在他身边,我都已成了故人。 他看着我,突然话锋一转:“你怎么流这么多汗?太热了么?来,夫君给你扇扇。” 说着一手接过我手上的罗帕给我擦汗,一手给我打着扇子。 还边说:“你看你,一脸的汗,皆因心起妒念。你再看我,心无旁骛,心静自然凉。” 这人多大了都改不了信口胡诌。我忍不住又白了他一眼,捡起白釉碗里的小银叉,戳了一颗葡萄送入他口中。 正在说闹间,宇文护大步走进来,身上的铠甲哗哗作响。一见宇文泰在给我打扇子,有些尴尬,连忙退后了一步,低下头行礼道:“不知叔母也在这里。宇文护失礼了。”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