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此时天地莽莽,夜色初临,天地间一片黑红蓝混杂的光晕。城下陈兵列阵,晚风中旌旗烈烈。宇文泰拔出佩剑,大声宣誓:“与尔有众,奉天威,诛暴乱。惟尔士,整尔甲兵,戒尔戎事,无贪财以轻敌,无暴民以作威。用命则有赏,不用命则有戮。尔众士其勉之。” 城下兵士的脸都混在凄迷夜色中看不清楚,只听到一片应和声:“奉天威,诛暴乱!奉天威,诛暴乱!!” 一时鼓角齐鸣,气吞山河。 夜色为他的脸染上一层肃穆神秘的光。头顶逐渐星斗阵列。他伸手牵住我的手,突然之间面色平静,褪去了武人的英气,变得无比祥和。 他看着我,那双眼在迷蒙晚色中分外清澈明亮。他说:“明音,这是我给你的山河。” 次日,宇文泰派于谨为前锋,率军先到了盘豆。东魏将领高叔礼守城不下,于谨挥军猛攻,不日,高叔礼降。于谨收编了千余名降卒,将高叔礼送到长安。 战告捷,军情激昂。戊子日,大军到了弘农。 在弘农的战事有些不顺。东魏将军高干、陕州刺史李徽伯拒守城中,又连日天降大雨。宇文泰手中兵马不多,无法久战,于是命各路兵马冒雨攻城。 我在后方营中守着,眼看着连日秋雨越下越大,如夏日暴雨般滂沱肆虐。地上泥水横流,营帐里也湿湿一片。 宇文泰已领军走了三四日,前方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到了庚寅日,正在帐中心急如焚,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 一个说:“刚刚传来的消息,弘农攻下了。当阵斩了李徽伯,俘虏了八千人,都就地收编了。高干逃往度河方向,丞相已经令贺拔胜追击去了。” 我的心陡的摔在地上。犹自微痛。但总算是落了地了。 另一个说:“这场仗打得真不容易。我听说有大将伤亡?” 第一个说:“嗨,一将功成万骨枯。死的还不都是我们这些小兵。不过我听说,骠骑将军中了流矢,现下生死不卜,也不知怎样了。”—— “我能给你什么?这世道,不知哪一天我就一去不回,你还这么年轻,我能为你留下什么?” “我带你去北中郎城好不好?” “我想同你有个孩子。男女都好,一起将他养大,听他唤我阿父,唤你阿娘……” 夜寒梦碎,恨流年似水。 金戈铁马,断送一场多情。 他怎么会?他怎么会? 生死不卜! 他若死了,我怎么办? 我脑中一阵阵轰鸣,此时已想不得任何事情,冲入雨中,直奔马厩牵了一匹马,翻身上去往弘农城的方向飞奔而去。 我要去见他。此时此刻,漫天的淫雨也阻止不了我,宇文泰也阻止不了我。我要去见他,我要守在他身边! 哪怕天崩地裂,星辰逆行,哪怕从地下忽然伸出无数双鬼手要将我拖入阿鼻地狱,我都要立刻去见他! 暴雨劈头盖脸打下来,脸上忽冷忽热,泪水和雨水混杂在一起。我不停地抬手将脸上的水擦去,心中从未像此刻这样后悔过,我们在一起,竟浪费了那么多的岁月! 弘农的城郭隐隐出现在前方。浸在肆虐的雨幕中,无根无着如海市蜃楼。 我遥遥看着那恢弘的城,它在血雨腥风中是那么摇摇欲坠。它被雨水淹着,被鲜血浸着,被时间剖剐着。 能不能把生命这些离别中伤心错乱的片段都抽走,只留下我们在洛阳、在荆州、在长安的恩爱时光? 或者我惺忪着眼睛大梦初醒,转头看见他尚在沉睡中的脸。那白玉般无暇的脸庞贴得我那样近。那胸膛像一堵坚实的墙。他依然还是我唯一的靠山。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