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我默默走出祖父的房间,已经天色白。 父亲一个人站在庭院里,大概站了一夜。听到我出来,他回过头来看我。 他一夜之间苍老下去。鬓边的白多了许多,连身子都有些佝偻了。在外面站了一夜,寒夜的露水聚在他的头上,此刻在微微晨曦中闪光,看着越苍老。 他说:“明音,爹对不起你。你小的时候,爹没有看好你;你好不容易回来了,爹也没办法把你嫁给你爱的男人。” “爹不用再说了。”我轻轻说,“我是爹的女儿,也是邹氏的女儿。即使是为了这个家,也是万死不辞的。” 他苦苦一笑:“你的婚事我已无力回天,只盼着那宇文泰好好待你,不要让你再受辛苦。盼你有一个好的结局……否则,他日地下,我该如何同你母亲交代?” “会的。”我说。 “前几年,我同独孤公子到洛阳永宁寺去拜佛的时候求了一签。解签的老僧说,镜花水月,如梦如幻,终成泡影。今日都应了。这都是命里注定的。想到此,我也觉得有些坦然了。”我这样安慰伤心至极的父亲,也这样安慰着几近绝望的自己。 也确是如此。当时只是惘然不解,如今想来,始信姻缘早有定数。 父亲仰头轻叹:“没想到我邹氏的嫡系,竟要靠着你的婚姻,苟延残喘。” 他不再说话,亦不看我。沉默半晌,负着手慢慢离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那么萧索孤单。他是长子,嫡系败落,说起来,皆因他深爱母亲,不愿多纳妾婢。可开枝散叶于大家族,本是头等大事。 如今长房没有嫡子,只有两个纨绔不堪重用的庶子。眼睁睁看着旁支崛起,日渐势大。凌于嫡系头上,大有取代之意。 难怪祖父喟叹,纠缠在自己的小情爱里,终会自误。 可惜如今母亲早逝,亦未能如愿相伴到老,只剩父亲一个,成日守着这日暮的光景,一天天西沉。 终是自误了! 还能再误下去么?宇文氏本就是起于辽东的大族,从祖先葛乌菟起就一直世袭为鲜卑东部大人。独孤公子虽也是贵族出身,但家中没有兄弟帮衬,以一己之力,要怎么和他斗?这一斗,必倾全族之力,不是三五年能完的。到最后什么结局,谁知道? 原以为相爱相守,一生一世。原以为两情缱绻,天长地久。 都是因为幼稚。 初升的日光凉凉照在我的脸上。一阵晨风吹过,冷得我一抖。 也不过是情爱吧。一双男女,一世纠缠。到末了,只余满头白,依旧两手空空。一个送走另一个,独坐斜阳,打剩余的年景。 四下里一片寂静,连风声也没有了。我望着满庭院光秃的树枝,想,这就是我萧条的人生。 这人生太苦了。可是我遇上他们两个,却惟有端起这苦涩难咽的人生,仰头一饮而尽。 到了第二日,仆人来报说,有个举止得体的陌生人在门外要求见我。 那人我从未见过。长得浓眉大眼很是精神,虽穿的是仆从的短衫,但质料上乘。举止亦是不俗,见了我,恭敬地行了个礼,说:“我是长安来的使者。宇文丞相特意派了一个人来,有一些话要单独传于女郎知道。女郎此刻方便和我同往吗?” 我一听,简直气血上涌。难道怕见他?! 我回屋换衣,藏一把匕在袖间。事到如今,我会嫁宇文泰,但我要送一具尸体给他,让他知道我的心意! 我同使者到了馆驿。他将我领进一间宽敞的房间,便关上门出去了。 那房间里一架五扇漆画屏风,每一扇都绘着仕女图。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