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他缓缓睁开眼起身,迈着苍老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伸手抬起我的下巴,看了良久,说:“明音,你真是一笑倾国了。” 我已含泪在目,仰脸看着他那双浑浊而慈祥的双眼说:“明音不明白……” 他转过身说:“长安这次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强硬。如果我们允了条件,他们将和我们共伐三荆,平分土地。否则……挥师南下。” 宇文泰……我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该怎么说服皇帝不要答应他的要求。 父亲已急急出声:“主上!如今长安和邺城互为攻守,他们根本无暇南侵!主上不要被他们所蒙蔽!” “如果他们真的来了呢?!”皇帝忽然转身,慈祥的面上浮出几分厉色,随即又隐去。他闭了闭双眼,缓缓说:“哪怕他们只是攻下边境几个城池,也是我大梁不能承受之痛!”又缓步回到座上,说:“我大梁以武立国,我也曾亲手推翻了前朝,坐上这个皇位。可是如今我老了,我不想再打仗了。我不想再有生灵涂炭,百姓哀苦……”他的声音苍老而憔悴,似有无限哀痛。 可是他再哀伤,也比不过我此刻的无助,失措与彷徨。我伏倒在地,哀哀求道:“主上,明音已有心爱之人,与他情深似海,明音不愿嫁……” 皇帝说:“那独孤信,来了快三年了。一心思归,放他回去也罢。而你……明音,你要成全我。” 我只一味伏在地上哭着:“明音不愿嫁!求主上垂悯,明音愿削为尼,终生不嫁,从此青灯古佛,为主上祈福……” 他说:“明音啊……汉时昭君出塞,又何尝心甘情愿。可是她却以一己之身,为大汉立下了不朽的功勋。明音啊,我现在需要你,做我的昭君!” 我只觉得身心一空,无知无觉。只有皇帝那苍老的声音回荡在空空的大殿上。 他的昭君! 既然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既然他们男人主宰着这个天下,又为什么总要用女人去换和平?为什么总要牺牲女人的一生来换取他们一时的安乐! 送我过江,他们从此安享太平,在建康城里继续醉生梦死的春秋盛世。谁又在乎我? 谁又在乎独孤公子的耻辱…… 可耻! 宇文泰,他竟用这种方法逼我就范!他竟用这种方法向独孤公子宣战! 我只觉得两腿浮软,像踩在暴雨后的烂泥中,深一脚浅一脚,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大殿,走出那气派巍峨的台城。马车恹恹地往回走,那条路,像是永远也走不完一样。 到了家中,家里的人已经都知晓了这个消息。此时都聚在家里,议论纷纷。 祖父一见我回来,颤巍巍迎上来,还未说话,浑浊的眼中已淌下泪水:“明音啊……我可怜的孩子……” 邹臻问父亲,语气不知是兴奋还是紧张:“主上已经决定了?可是要将明音嫁给长安的丞相?” 我一咬牙,泪水溅出眼眶,怒视着他:“我不嫁!我除了独孤公子谁也不嫁!宇文泰他休想!逼急了我,大不了一死!” 蓝氏一把拉住我,好声好气地说:“明音,可不能说这些气话。什么死不死的!女儿家总是要嫁人的,嫁谁不是嫁,横竖都是服侍一个男人到老。我看那宇文泰一点也不比独孤信差呀!” 邹榛也拉着我笑着说:“妹妹别说气话。如今我们这一大家子加官进爵的都是源于这桩联姻。你若不嫁,惹恼了皇上,我们可怎么办?又要做回那不入流的芝麻小官么?” “禽兽东西!!”祖父闻言大怒,一个巴掌打了过去。也不知他哪里来那么大的力气。邹臻的脸上立刻显出几条红印。 邹榛挨了打,虽是不服,但也不敢再说话。蓝氏也被吓住,松开我的手悻悻地站到一旁低着头不语。 邹椿却说:“阿姨和阿兄说得没错。而且我听说那宇文泰如今刚过而立之年,就已手握长安大权,势头强劲,是鲜卑人里一等一的风流俊杰。怕不是将来,那长安的皇帝他也做得。到那时,阿姊不是成了正宫皇后,垂范天下?嫁给他远比嫁给独孤信要强。阿姊需得权衡利弊啊。” “你住口!”祖父怒不可遏,脸涨得紫红,额上青筋暴起,举起手中的拐杖就要打过去。 邹椿见状,忙耸起肩举手护住头,却见祖父却一口气没上来,憋着酱紫色的脸,直挺挺倒了下去。 大家立刻慌了神,暂时撇开这事,七手八脚将祖父抬进屋里,服侍了好一阵,他这才幽幽醒来。 醒来,见我立在床前,眼泪又流了下来:“明音啊……” 祖父又病倒,大家都不敢再提旁的事惹他怒伤心,只轮流侍候在侧,尽心照看。 直到半夜,祖父总算回过些精神来。他睁开虚弱疲累的眼睛,看了看四周的人,轻轻说:“你们都出去吧。我有话和明音说。”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