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心有不甘-《新宋英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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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刀剑无眼,刀矛箭矢可不管你是普通牧民还是朝廷勋贵,砍在身上、扎在肉里都会流血、都会要人命。是以,饶是吴鹏身手矫健、武艺高强,身边又有十余名亲卫相护,还是被不知从哪里飞来的一支流矢擦伤了小臂。原本以吴鹏身上那套根据古往今来多种著名铠甲的优点,用优质轻钢及多层丝棉衬里精制而成的全身护甲,除非刀矛多次直接劈砍在甲胄同一位置,或者破甲锥近距离射击,不然是伤不到他分毫的。可问题是,那套质地优良、装饰华丽的甲胄在有效保护吴鹏的同时,也会像黑暗中的一支明亮火炬一般将敌军的注意力吸引到他的身上,使其成为众矢之的,反而会更加危险。所以,在穿了两天,三、四名亲卫为了挡住蜂拥而来的契丹兵士而先后以身殉职后,吴鹏便将其弃在一边,换上了一身普通连级军官的制式半身甲,这才摆脱了当吸铁石的命运,减轻了身边亲卫的压力——代价则是左前臂上那道深深的伤口。
尽管伤口处敷上了周军最好的金创药,但在药效完全挥作用之前,依然会很疼。不过,与身体上的伤痛相比,心中的痛似乎更令吴鹏难以忍受。自己已经在豫州坚守了十五天,距离最后一批求援信使出也已经过去了五天。到现在依然没有援兵的踪影,想来前后派出的那十来批求援信使均未能成功突围,二十五哥尚不知道自己被围、危在旦夕的情况。如今,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二十五哥见自己未按之前预计的时间返回,会派出探马来宁州、豫州打探消息,现这里的情况了。而且,吴鹏可以肯定,二十五哥一定会这么做。只是,不知道当己方援军抵达的时候,豫州城内还有没有人能活下来。
一念及此,吴鹏不由得在青石之上猛击一掌,脸上尽显忿忿不平之色。事到如今,虽说吴鹏也对自己之前的鲁莽决定感到懊悔,懊悔自己出击草原的草率决定、懊悔自己接敌时过于急躁,没有弄清对方底细便匆忙出击、懊悔自己杀敌心切,连最基本的战斗队形都没有展开便一拥而上与敌人混战、懊悔太过在乎每一名士兵都不能落下的个人信条,没有在撤退时以壮士断腕的豪气留下麾下任何一支部队就地阻击契丹军的追击,以至撤退度有限,始终无法摆脱敌军的追赶,不得已退入豫州城固守,并由于同样的原因而放弃了在“游骑兵”的掩护下杀开一条血路冲出包围的逃出生天之法。但更多的,却是对自己很可能会“壮志未酬身先死”的不甘。
按说,身为开国男爵、右威卫上将军、殿前司步军副都虞侯,享受高官厚禄的朝廷三品大员,对于今年只有三十八岁的吴鹏来说也算是功成名就、不虚此生了。可问题是,凡事就怕一个“比”字。相对于这上时代的其他人来说,这样的身份地位自然是绝大多数人梦寐以求却又求之不得的,但与其他穿越众、特别是军事部的其他兄弟相比,却并不出众。单就爵位来讲,除了那个在幽云之战时被俘、半路加入穿越团队的邹振远外,吴鹏实际上是军事部众兄弟里爵位最低的一个。
当然,这并不是说穿越团队委员会、军事部以及由穿越团队把持的后周朝廷厚此薄彼,而是因为与军事部的其他兄弟相比,吴鹏除了在当初幽云之战时曾经与其他兄弟一起领兵作战、上阵冲杀外,一直担任的都是地方守备将领或者新兵、士官训练的工作。不但不像其他兄弟那般有所谓的“灭国”之功,而且由于其当总兵官时驻守的灵仙府并非前线,所以连“打草谷”这样的功劳都捞不上——后来好不容易当上了大宁总兵,结果屁股还没坐热,就又因为北平军内部的区划调整而再次被调回后方训练新兵和士官。以至于在穿越十五年后,吴鹏成了军事部里除了邹振远外,战功最少且唯一一名没有“灭国”之功的穿越者。尽管众兄弟并没有因此而看轻他、尽管其担任训练总监的“翔龙堡”新兵训练基地和“北平飞龙堡”士官训练基地(随着北平军南下开封,原“飞龙堡”士官军官训练基地也一分为二,“北平飞龙堡”负责士官培养,“开封飞龙堡”负责军官培养)训练出来的兵士都对其尊敬有加、尽管大哥、五哥、七哥、八哥等委员会委员对其一直以来的表现、特别是这几年负责新兵及士官训练、培训的表现既肯定又赞赏,可眼看着军事部的兄弟们、特别是原先与自己一样长期戍守地方军镇的唐潮、杨新、程飞等人纷纷南下参战,在一系列“灭国”之战中表现出色、威望日长,吴鹏心里又怎么可能没想法、怎么可能不失落、怎么可能不渴望投身其中,轰轰烈烈的大干一场。他要让别人知道,只要给自己机会,自己绝不会比别的兄弟差,同样可以驰骋沙场、同样可以斩将夺旗、同样可以平邦灭国。也正是基于这样的想法,他才会如此的渴望战斗、才会主动请缨领军扫荡临潢府、才会不惜纡身降贵的率领这区区一千多人来夺取宁州、豫州这般在中原连个大些的镇店都算不上的州府。
不曾想,老天爷连这点功劳都不愿意白白送给他,在其眼见就要大功告成时,偏偏斜刺里杀出个“程咬金”,打乱了他的如意算盘。再加上他自己不忍心为了主力能够快撤退而留下一部人马主地阻击契丹军、不忍心抛下“保安军”的弟兄以及两州乡勇而在“游骑兵”的掩护下独自逃生,以至在守城战中消耗光了弹药,即便自己这会儿再想凭借火力杀开一条血路独自逃生亦没了可能。如今,漫说是功成名就、荣华富贵、高官厚禄,只怕能不能活着从这座破败的土围子中走出去都在两可之间,更不要提什么理想、抱负、为后人所赞颂了——一个失败的将军即便能够在史书上留名,也是被人们当成反面教材来记载。一念及此,吴鹏不由得长叹一声,神情黯然、落落寡欢。
吴鹏在豫州城内心有不甘的胡思乱想,而城外的萧图玉看着来自西北路招讨司及乌古敌烈统军司联名来的要其最迟于五月初九也就是第二天务必率军继续东进,以最快的度赶往长春州“春捺钵”勤王护驾的公文,同样是心有不甘、难以平静。
十五天的时间,就算消息传递的再慢,西北路招讨司和乌古敌烈统军司也已经知道临潢府几乎全境陷落了。而以萧图玉这区区万余兵马,既无保护太祖陵寝的可能,更无收复整个临潢府的机会。再加上周军另一路兵马已经夺取乌州、兵围凤州,距离长春州不过三四百里,皇帝接连下旨要求各道各司派援军勤王护驾,原本命该部前往临潢府护陵增援的旨意已然无效。是以,这几日西北路招讨司及乌古敌烈统军司接连给萧图玉下达公文,命其不要再与豫州的敌军纠缠,撤围而去,东进勤王护驾,不得有误。
接到要其撤围东进的公文,萧图玉便气不打一处来,对自家皇帝的多变以及西北路招讨司及乌古敌烈统军司的唯皇命是从,既无临阵变通的机智,亦无“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的豪气而恼怒不已。在他看来,当初在韩匡嗣所部生死不知、临潢府战局不明的情况下贸然调集已经兵力不足的两司人马增援已经有失仓促。如今,周军距离长春州不过三四百里,却要调相距千里的本部前去救驾,更是荒唐至极的乱令。以自己麾下这支已经苦战多日的疲惫之师奔驰千里,漫说赶不赶得急,即便真能抢在周军攻占长春州之前抵达“春捺钵”,只怕也已是筋疲力尽,再无一战之力了。
然则,恼怒归恼怒、不甘归不甘,在西北路招讨司和乌古敌烈统军司几次催促、朝廷圣旨已到的情况下,要萧图玉再次违旨却也没有这个勇气。毕竟,上次是增援临潢府,而这次是勤王护驾。之前招讨司和统军司为了擒获或者斩杀一名周国“清园”兄弟之一的勋贵重臣可以弃已然陷于周军重围、几无翻盘可能的祖州于不顾,对萧图玉的围攻豫州的举动表示默许;现在却不敢冒着陷君上于险地的大逆不道罪名,继续对萧图玉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如果萧图玉拒不执行军令,随军的监军绝对会夺了他的军权,而后挥军东进。
再者,虽说自己切断了豫州城内周军向外求援的通道,使得临潢府那边的周军主力一时无法知晓豫州这边的情况。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周军主力肯定会对吴鹏所部一直没有消息传出而感到奇怪,并会立即派出大量侦骑、斥候前来打探。到时候,漫说是擒获吴鹏,只怕自己能不能摆脱闻讯而来的周军主力的追击都在两可之间。是以,纵然心中有千般不愿,撤围东进的命令也得执行。换句话说,今晚将是其拿下豫州、生擒吴鹏的最后机会。因此,萧图玉一改之前将所部分为三队、轮番攻城的战术,而是调动所有能够战斗的兵将,并把之前宣布的赏格增加一倍,希望能够毕其功于一役,于当晚拿下豫州城。如此,既可以给自己屯兵豫州半月的行为有一个交待,也对得起本部人马之前付出的惨重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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