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朵桔梗花(精装纪念版)》
第(3/3)页
沿法印河上溯了好一段路,过了逆缘桥,在毗连的水手旅店对面有一条迷宫般的小巷,接着便是一幢长排屋。巷口有一盏街灯。大哥在那儿站住,把披在身上的外套掀下来,往我肩上一挂说:“最里边的一家。不必说什么,进去就是了。”被大哥一推,我就往前走。那一家的格子窗还有灯光。来到门口,回过头一看,大哥被罩在灯影下,就像他惯常的那样,把右手藏进袖口站在那里。
轻轻地推开玻璃门,玄关口搁着一双女用木屐。竖在一角的阳伞似曾相识,却一时想不出在哪儿看过。
冥无声响,往里头窥望了一眼.是四叠半的小房间,矮几上伏着一头女人的乱发。人好像睡着了,却有声音扬起来。
“请上来吧!”女人抬起面孔。头发蓬乱了,不过分明是十天前在牛奶店和番代谈话的女人。我微微一惊,女人倒好像一点不觉意外,站起来就把电灯捻熄了。在微有月明的幽暗中,女人背过身子开始解带子,这才像又想起来似的,把面孔转过来说:
“你在发什么呆嘛!穿着衣服,能干什么呢?”好像有几分酒意,跟十天前判若两人,嗓音里还含着自弃的味道。
我光了身子,在房间一角的铺盖上坐下,女人用她手上的绳带缠住我的右手腕。
我听任她摆布。女人缚好了我的手,把另一头绑在柱子上,我的右手便不能动弹了。我想起了另一个女人告诉我的话:“那个人总是把一只手藏在袖口里头··…···”我仿佛觉得自己被缚在法庭上受审,低下头默然不响。
在牛奶店里掠过我鼻尖的那奇异的香味,比女人的肌肤先触到我的身子。在暗夜里,这香味来得更浓烈,把我的周身都染红了。
“照老样子就好……”
女人说着,像是帮助我那无法动弹的右手般地,抓住自己的一边胸口,用另一只手把我拉过去,同时倒卧下去。这小小的动作,使得在薄明里微微泛白的女人香味,突然激起了汹涌波涛。那香味,比女人的柔肌更强烈地诱发了我。我好像要溶入那香味般地,让自己滚热的血流迸涌进女人身体里。
当我发现女人自始至终都侧着脸的时候,事情已经完毕了。
那人要我侧着面孔——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又在我耳畔响起来。
“你什么也没问··.”
我穿好衣服,正想出去时,女人这么说。丰胆的脸上,驻着一丝轻笑。我还是默然。
“是贯田要你什么也不要问的
吗?“
我摇了摇头。“是吗?反正会明白的——你走吧,脚步轻些。”
我悄悄地推开玻璃门。忽然有一个人影从巷口街灯下一闪就不见了。我知道那是大哥。
这是说,我在屋里抱住女人的那半个钟头里,他一直站在那儿默默观察着屋里的动静——这是为什么呢?我如坠入五里雾中。
我模糊地感到大哥与这女人,由某种我还不知的阴暗纽带连接在一起,可是大哥为什么要我去抱她,还有那女人又为什么不让我动右手,我都完全摸不着头绪。就像在“浅茅原步”抱过鬼魔似的,我迷迷糊糊地回到染屋町的大哥家。
我回到家后没多久,大哥也回来了。我连忙起身,正想把电灯扭亮的时候,大哥的嗓音传过来了。
“不用啦!你背过身子去。”
我依言默然而立。大哥挨过来,把手搁在我肩头上。就像一只莫名的怪兽在舔我一般,一种怪异的感觉传遍整个臂膀。
我觉得背后的黑夜仿佛凝固了。月光就像刚才的女人家里一样,把榻榻米染成苍白色。那儿印着两个重叠在一起的影子。大哥那宽大的影子把我的影子吞噬进去,而当它晃了一下,然后碎裂时,刚刚熏在我身上的女人香味,忽然从胸口涌上来。
我只靠纸牌知道桐花的样子,不过在这一刻,也不知怎么个缘故,我觉得这香味活像桐花的花香。
第(3/3)页